&ldo;但宁藩‐‐&rdo;
&ldo;有王叔在京里,宁藩不能拿朕怎么样。&rdo;朱英榕说着话,挺了挺小胸脯,&ldo;朕相信以王叔之能,能护朕周全。&rdo;
方学士只有无奈。这若是纯粹的国事,完全不用理会朱英榕的意见,阁臣们自可把意见拿了,但臣子管天管地,管不到皇帝认娘‐‐从前某朝有类似故事,当时的天子生母都已亡故了,天子仍然哀毁,亲祭生母棺椁,又加以追封。
如今钱太妃还活得好好的,想按住朱英榕不认,如何办得到?
方学士下去,与其余阁臣再度商议,天过去,议不出个结果,耳听着外面的谣言倒是更喧嚣了。
阁臣们终于都急了,叫人去请朱成钧来,小天子既把他当了靠山,那请他来,说的话,朱英榕也许还听得进去。
他们自管着急上火,朱成钧闲闲散散,溜达着来了,进到殿里,说的话也甚风凉:&ldo;认就认罢,多大点事。&rdo;
方学士不料请来了个拆台的,噎得有点瞪眼,连忙与他分析个中要害,朱成钧点了个头:&ldo;我知道,怎么了?宁藩再厉害,还能靠着一根长舌把京城打下来吗?&rdo;
方学士:&ldo;……&rdo;
朱英榕在上首偷偷笑了一声‐‐他不比朱成钧肆意,倒要顾忌阁臣们的颜面,笑完帮腔点头道:&ldo;王叔说得对,宁藩不过会使些小人伎俩。朕意已决,请先生替朕拟旨‐‐嗯,朕可以加封太妃娘娘为太后吗?&rdo;
阁臣互相望望,倒是没什么人想起反对这一点:都拦不住皇帝认生母,单独拦一个生母加封号又有什么意义?
钱太妃经历坎坷艰辛,皇帝必然心有愧疚,若这种情况下还不加封号以抚慰酬报,那才令人奇怪。
只是阁臣们仍不死心,又与朱英榕拉锯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期间汪家也试图来掺和挽回,来一回,朱英榕的决心坚定一回‐‐他受够这门贪婪又愚蠢的亲戚了!
不但坚定,他恼起来,想直接把汪家贬为庶民。
方学士吓一跳,忙又来劝:&ldo;皇上,先皇后虽不是皇上的生母,也是嫡母,昔日便有些‐‐唉,不是之处,已经仙逝了,逝去不过一两年,皇上便降罪先皇后的娘家,只怕不太妥当。&rdo;
朱英榕这次听了他的劝,他是大儒讲官灌着圣贤书长大的,性子发得再尖锐时,也有一把尺比着,知道他想做个明君,那就得忍常人不能忍。他便转而要求叫汪家人闭门思过,整理家事,再不许出来惹祸了。
这件事方学士倒是可以答应,便应承了会去拟旨。
朱英榕又再接再厉地提出,他就要与钱太妃母子相认,并予加封。
……
江西方面的战火还在燃烧,泰宁侯从关外撤兵回防京城,瓦剌那边的形势也要留神关注,再有许多日常政务,阁臣们分身乏术,终于撑不住了‐‐算了,要认就认罢!
九年前的真相随着一旨诏书大白于天下,激起千层浪。
闲话如火如荼地塞满了京城的各个大街小巷,燃得比战火还要猛,而炽烈的夏日随之到来。
没完没了的蝉鸣声知了知了地与新一波流言竞争辉。
展见星有点烦恼,不是为别的,钱太妃‐‐不,现在应该叫钱太后了,又自后宫降下赏赐,自明旨以来,这是第三次了。
&ldo;皇上,请您转禀太后娘娘,臣不过微末之功,太后几番后赏,臣实在受之有愧。&rdo;
朱英榕原坐着,站起向她走过来:&ldo;朕看看,太后赏了什么与你?&rdo;
展见星微微躬身,将手里捧着的一副文房放低些与他看。
朱英榕一看笑了:&ldo;又不值什么,太后心里感激你,赏你,你收着就是了,总也用得着。&rdo;
他想起什么似的,冲展见星眨了下眼,&ldo;展中允,太后与朕说过,其实这也怪你。&rdo;
展见星不解:&ldo;怪臣什么?&rdo;
&ldo;你要是娶了妻子,太后能召你的内眷进去说说话,自然就不必紧着赏你了。展中允,你年纪着实也不小了,你这样的青年才俊,想与你说亲的人该排着队才是,你倒是为什么一直不成亲啊?&rdo;
他语气里含着轻松的打趣之意,重新有了关心他的亲人后心情开阔是一则,二则也是跟展见星真的熟了,跟心腹臣子说话,自然没那么多奏对规矩了。
展见星不料他说上了这个,一时有点哭笑不得,不过这问题本身她不陌生,她这样一个上好的&ldo;快婿&rdo;苗子,如朱英榕所说,有意来试探过的人多了,朱英榕只是其中年纪最小而身份又最高的一个而已。
她先道:&ldo;皇上,臣一点小事,不便有污皇上清听‐‐&rdo;
&ldo;展中允,你说嘛,他们都走了,又没旁人在。&rdo;
已到下衙时辰,别的属官确实已走了,展见星是因为又接了份赏赐,所以耽搁了一下。
&ldo;……也没什么。&rdo;她推脱不掉,只好低声道,&ldo;臣小时有个青梅竹马的故交,不能,不能‐‐&rdo;
她对着朱英榕好奇而清澈的眼神,忽然有点说不下去,这套说辞她其实不是第一次拿出来了,从前同僚来试探时,她都是这么婉拒的,但别人甚有眼色,听到一个&ldo;青梅竹马&rdo;,已把剩余的说辞都补全了,往往唏嘘着拍拍她的肩膀,叹一声&ldo;中允&rdo;深情啊,就自觉转移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