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淑慌忙掩起衣裳,探头去看,却见天权仍背对自己,却抬起一只手臂来,季淑道:“何事?”天权说道:“这种果子,搓在头上……”说着,手上一动,那两枚绿色皱皮的果子越空而来,正好落在季淑身边儿的水面上。
他是背对着季淑,只不过听声而为,竟能有这个准头。
天权说的虽然简略,季淑却再明白不过,将那绿色果子捡过来,弄开了表皮嗅了嗅,散发出一股似薄荷似柠檬的气息来,季淑心喜,扬声笑道:“多谢啦!”
季淑将衣裳脱下,放在岩石上,自己慢慢进了水里,只觉得水沁凉无比,顿时之间身上的燥热一扫而光,整个人像是在冰雪天里走了一遭。
季淑心情转好,便撩着水,一边高声问道:“天权,你多大啦?”那边天权沉默,季淑见他不答,就又问道:“你的年纪看起来不大,不过武功倒是极好啊,你几岁开始练功的?”天权还是不说。
季淑看看头上月亮,便又问道:“算啦,那么我问你,前几日那三个在客栈里无礼的家伙,你把他们怎样了?”又补充道:“是打跑了?杀了?……我问楚昭,他只叫我问你,你肯说么?你若不说,我再回去问他。”
这回天权却出了声儿,道:“那三人来路不正,已经除去。”
季淑心头一凛,果然是没有猜错,便叹了口气,说道:“看不出来,你年纪小小地,竟如此的下手毫不留情。”
天权颇有些闷,道:“我的年纪怕跟娘子差不多的。”
季淑道:“真的?那你跟楚昭哪个大,你大?”
天权本想回答,忽地转了转头,便道:“此处山风甚大,娘子要留神别着了凉。”
季淑“哦”了声,也不再追问,便拨开那果子表皮,在头上擦来擦去,擦了会儿,便又去涂手跟身上,那果子看起来不起眼儿,没想到竟是极好且天然的去污好物,味道又清香,季淑洗了会儿,很是快乐,忍不住便想唱两句歌儿,想来想去,便哼道:“……你让我梦见了太美的梦,生命中不可承受的轻,你证明了每一颗流星都遥不可及,你因为了我每个所以,所以了这一百年孤寂……哼哼……”她唱着唱着忘了词儿,便只哼哼,哼哼了几句,又绕回来捡着自己会唱的几句唱,如此断断续续,好好一首歌被唱得气衰力竭。
如此过了片刻,季淑忽地听到“啪”地一声,很是轻微,吓得她停了声,便转头看,隐隐地望见旁边岩石上滚落一枚小石子,季淑便松口气,以为不过是石子滚落而已。
大概有一刻多钟,季淑怕泡太久了会着凉,就爬出来,拿一件底衣擦干净身子,嗅着阵阵淡淡的香气,越发觉得喜人,极快地把衣裳穿了,才又往岩石下爬。
因泡了会儿,腿上的伤处有些疼,季淑停下来,就想歇歇脚,不料目光一动,却见在自己脚下不远处,蜿蜿蜒蜒拖着一条色彩斑斓之物,月光下几分妖异,季淑以为是自己错看了,便探头看过去,没想到这一探头却看得越发明显,竟是一条蛇!
季淑大叫一声,那边天权已经如闪电般掠了过来,道:“娘子如何了?”
季淑几乎没连滚带爬摔下山石,天权急忙过去扶着她,季淑便指着那条蛇,颤声道:“蛇,有蛇!”说着,就死死地揪住天权的衣裳,恨不得跳到他身上去。
天权想推又不敢就推开,见她脸色发白,头发地贴在脸颊边儿上,着实可怜,便道:“此处是有蛇虫出没的。”
季淑眼瞪得如铜铃一般,变了声音道:“什么?你为什么没跟我说过?”天权道:“我以为娘子不会在意。”季淑道:“难道我的样子长得像老鹰或者猫头鹰,会喜欢这种东西?”天权咳嗽了声,道:“那倒不是。”他见季淑气咻咻地,便安抚说道:“娘子不必吃惊,这蛇已经是死了的。”
季淑呆了呆,道:“死了?”天权点头。季淑问道:“怎么死的?”天权看了眼,道:“被石……”话出口,却又嘎然停住。
季淑望着他,疑惑问道:“被石?”忽地想到方才石子卡啦啦从岩石上落下之声,便问道:“被石子砸死的?”天权略微犹豫,却仍点了点头,季淑道:“你做的?”天权咳嗽了声,却不回答。
季淑脸色一变,顿了顿,便大声叫道:“楚昭你给我滚出来!”
周遭寂然无声,天权的脸色却有些尴尬,季淑咬牙切齿之际,却有个声音说道:“怎地听到有人唤我?”从湖畔那头,有人探身出来,无辜的脸儿,月光下略见清冷,结实修长的身子竟还是赤…裸地,上头沾着水,月光下叫人目眩神迷。
天权见状,便闷头道:“天权先告退了。”季淑忙将他衣袖紧紧拽住,说道:“你站住!”天权本要走,闻言却只好停下。
那边楚昭利利落落地跳上来,伸手将衣裳披了,转瞬间到了此处,便笑吟吟道:“淑儿唤我?”季淑斜眼看他,问道:“你怎么也在这?”
楚昭道:“因我觉得热热的,左右无事,便也陪你一块儿洗洗。”季淑道:“呸!你敢说你没有……”楚昭问道:“没什么?”季淑本要说他曾偷看过自己,可天权还在,便一时也说不下去,只道:“你可知这里有水蛇么?”楚昭点头,季淑放了天权,狠捶他几下,道:“你不跟我说?”楚昭笑道:“怕什么,就算有虎狼也不用担心,左右都有我在。”季淑道:“这条怎么死了?”楚昭风轻云淡地说道:“许是老鹰叼着落下来的,便跌死了,好可怜儿的水蛇。”季淑看看那条死了的蛇,又看看此人三分笑意的脸,恨不得左右开弓打上十几二十个耳光。
当夜楚昭便拥着季淑在车上过夜,季淑洗了个澡,舒服很多,偎在他的怀中睡得香甜,只可怜了楚昭,像是在怀中抱着块烧红的炭火,分明是在引火烧身,却偏偏不舍得扔,一双眼睛都熬红了,却只干忍着。
如此又行了两日,期间便穿州过省地,经过些地儿,季淑从中见了不少奇异风物,跟在上京时候,大有不同。这一日,遥遥地便望见一座嵯峨威严的城池,连绵出现在眼前。
楚昭将季淑用力抱了一抱,道:“终究到了,小花儿。”季淑说道:“是哪里了?”楚昭说道:“是帝京。”季淑道:“同上京有什么不同的?”楚昭诧异看她一眼,却道:“是我们北疆的皇城所在。”季淑点点头,说道:“你还不跟我说你究竟是什么人么?”楚昭微笑,季淑却又叹了声,说道:“罢了,就算你现在说你是玉皇大帝,我也不会惊讶半分的,随遇而安对吧。”楚昭又笑。
马车到了城门之前,守城士兵拦着,问道:“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