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谢皇上信重,铭感五内,时刻不忘。为证清白,老臣愿卸去外衣,任由大人搜检。老臣只是有几句话想要跟皇上亲口交待罢了,说一完,老臣自会出去与池贼对峙,为皇上与众位同僚吸引池贼注意,希望能助各位逃出生天。只盼诸位来年路过薛某坟前,别忘了烧上三炷香。”
薛无庸果然一副很是动容的模样,表达了一番对皇帝的爱戴,顺带着安抚了一下身边的大臣宗亲们。只是对于他的靠近,护卫统领还是很警惕。
薛无庸眼见皇帝默许,暗暗将袖中的小弩又贴着手臂藏得更深了,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除去了为了迎接池盈大军而特意穿上的繁重朝服,露出里面红色的一袭深衣来。
红衣银线,在场地内格外显眼,也像是一道信号,映入了场中不少人的眼里。
一些还在外围的兵士互相对视几眼,慢慢调整队形,向着皇帝这边围了过来,像是受到了号召前来护驾一般,也像是打不过池盈的兵马,想要退到安全之处一般。
眼看薛无庸已经自行除去了好藏东西的外衫,皇帝制止了护卫统领想要亲自给他搜身的动作,随意指了一个眼熟的宦官过去查验。
“禀皇上,薛大人身上并未藏有任何武器。”
宦官查验很是仔细,却在摸到薛无庸内臂时轻易放过,仿若毫无察觉,对着皇帝报了无事的消息。
皇帝着急知道长生秘法的消息,催着薛无庸道:“薛爱卿快近前来说。”
薛无庸从善如流,很快走近皇帝身边,看了眼站在一边如同门神一般的护卫统领,又看向皇帝。
“你且往后一些。”
皇帝心领神会地挥挥袖子,满是期待地自己倾身向前,愈发凑近了一袭红衣的薛无庸。
薛无庸也凑近了些,一边在皇帝耳边悄声道:“老臣给皇上带来了这个……”,一边将袖子里的小弩迅速拿出,架到了皇帝凑过来的脖颈上。
小弩全身皆是由精铁打造,小巧精致却看得出机关很是复杂,弩上的小箭通体泛着寒光,却又透出了种诡异的森蓝,像是淬了毒一般。
它也确实是淬了毒,薛无庸也并没有瞒着这一点。
“别动,这可是老臣专门找了机关术大家,以多年奉养其全族之人为代价精心打造的手弩。只要老臣轻轻松手,它的力道足以贯穿皇上您的整个脖颈,再从另一头穿出来……”
薛无庸声音不大不小地在皇帝耳边给他仔细描述了这柄手弩的来历,若不是有后面那句威胁,就跟他平日进献东西给皇帝,并加以渲染其精妙,展现其忠心时的语气一般无二。
“你……你意欲何为?!”
皇帝的声音有点抖,他刚还期待着手底下这个能臣将要给他带来的惊喜,下一秒就被自认为全在自己掌控之中的亲近臣子劫持了。
冰冷的弩箭就这么贴着自己脖颈上的皮肤,激得皇帝寒毛直竖,耳中薛无庸的一番话说来竟难以入耳,连恐惧的情绪都来不及升起,先感受到了巨大的被背叛的羞辱感和气怒。
“大胆薛无庸,快放开皇上!”
护卫统领本来没有将薛无庸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老臣放在眼里,做为极力贯彻轻贱武夫的文臣之首,薛无庸是真的半点不会武艺的,跟世家培养出来的文官又有不同。
加上皇帝对他的信任,护卫统领退开时再是警惕,也因为受到皇帝态度的错误影响,等发现不对的时候,早已经来不及了。
他到底是守卫皇帝安全多年的老人了,各种大场面不是没见过,此刻再是着急,还是试图分散薛无庸的注意力,趁机找人在他身后偷袭。还有机灵的手下已经第一时间将目光对准了刚才替薛无庸搜身的宦官。
但薛无庸显然早有准备,他们刚要捉拿那宦官,那领头的手下就感觉一柄大刀从左侧后方袭来,若非他让开的快,不然怕是早已血溅当场。
而随着这一交手,除了护卫统领的亲信队伍,在场的护卫中竟有十分之二的人在没有任何指令的情况下提刀向前,与宦官几人站到了一起,冲着薛无庸微微颔首:大人!
这些人一副听命于薛无庸的样子,虽然占了在场人数并不多,但其中不少竟出自羽林卫,还有护卫首领直属队伍的外部成员,并非全是他们登记在册的薛无庸的私兵。
但这突发反情况也让护卫统领出了一头的汗,更何况皇帝还在薛无庸的手里,这些人加上薛无庸足以掌控当前的局势!
薛无庸却没有任何的骄矜之色,也无任何掌控全局的喜色。只听他淡淡道:
“统领大人,我劝你最好别动,也不要让人动我。这手弩乃是特制,只要我的手指离开发射的机关,弩箭必将洞穿皇上喉咙,中招者必死无疑。”
“哪怕你让人打偏,但这弩上面早就涂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只要擦破一点皮,皇上也定然今日归西……”
看着护卫统领的脸色终于变了,身后也没有任何动静,薛无庸又缓声安慰道:“不过你和皇上也不必着急,老臣忠心耿耿,没有想要杀害皇上的意思。”
皇帝终于稳住了听到剧毒、洞穿等危险的词后乱蹦的心跳,扫过薛无庸埋藏在自己护卫队里的那几个眼熟的面孔,冷声道:
“在薛爱卿的弩箭贴上朕的喉咙之前,朕确实相信你是忠心于朕的。现在你这个样子对朕说忠心?”
皇帝冷哼一声,软下声音像是十分无奈伤心地说道:
“薛爱卿是朕一手提拔起来的老臣,朕今日已经被池盈逼到如今的地步,已经给不了薛爱卿任何东西了,你又何故如此,平白要背上一身臭名呢?”
皇帝说的情真意切,像是真的在为薛无庸惋惜,薛无庸却半点不受感动,依旧是刚才的语调:
“老臣别无所求,只想帮助皇上突出重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