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水保持着结印的手势阖眼感受,纸人从门缝进入小院,穿过地上的棺材径直到堂前,朝祖师爷左手边走去,顺着地上一个灯座爬到上面的香案,抬头一看——面前是一排黑沉沉、冷冰冰的牌位,上面一律用金色的字刻着石家人的名,而最后一排最末端的牌位看起来是新进添上去的,表面还焕发着一层油亮的漆光,上面刻的人名正是“石青山”。
石青山当真死了?
见了这牌位杜若水心中无甚感觉,他压根不信石青山尚未达成这么多年精心布局的阴谋,怎么可能轻易让自己死掉?
何况……这个院子不对。
纸人一踏入这里他冥冥中就察觉到一种异常,这五年来他于术法灵应上大有长进,早与五年前不可同日而语,这加强了他和纸人间的联系,但纸人毕竟只是纸人,不能完全代替他本人身临其境,是以他也看不透这个院子的古怪之处。
可除了石青山,还有谁能对这个地方动手脚?
不过……无所谓了,他只怕对方不来找。
另一头,纸人潜入纪云镯信中说的后院,进入最角落的房间,为了找出那个秘密,它在里面仔细探索每一寸一厘,偏生纸人是极微小的存在,所费工夫和普通人要攀越一座大山差不多。好在这间屋子多年无人居住,环堵萧然,一览无遗。杜若水认为既是秘密,总该藏在隐秘之处,令纸人多往角落和阴暗处找,好半天才在墙角斗柜后发现柱子上刻着一行字,写的竟然是:杀我者,纪若愚。
字迹娟秀玲珑,俨然出自女子之手。
怪不得……怪不得当年纪云镯一夕间变得那般古怪,对他爷爷的态度和从前迥乎不同,明明从城里回来时说要留在这儿陪着他和爷爷,转头却执着于离开村子……
他没法面对杀害母亲的凶手竟是自己在这世上仅有的血缘至亲。
可是——为什么?
若这句话说的是真的,纪若愚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儿媳妇?
杜若水让十指的一双中指和无名指指腹相抵,曲起其余六指,指节相扣,全力进入冥想中,脑海里那间屋子的景象更清晰了一分,那根柱子上不止有这行字,底部还有好几道破裂磨损的痕迹,环绕着柱身,像被绳索或铁链绑缚的印痕。
村长的儿子瘫痪,那么谁曾将纪云镯的母亲绑在这里再明显不过。
……
眼角一热,禁不住他不加节制的损耗,渗出两行鲜血,从眼尾拖拽下去如同血泪。
杜若水睁开眼,抬手轻拭过,不过缓了一刻又闭上眼重回纪家,至少还需要把纸人召回来。
一与纸人那头重新连接上,却发现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女人,一个朴素而清秀的农家少女,她将纸人捏在手里,怔怔看着,表情疑惑中带着不可置疑,启唇低喃道:“杜若水?”
杜若水心头一凛。
他让纸人指引,那少女果真跟了过来,杜若水不会让其他人尤其纪云镯轻易见人,嘱咐文曼妮盯好纪云镯,独自前往与其会面。
少女一路而来不见犹豫,临了到近前看到杜若水的身影却踌躇了,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才走过来,怯生生出言试探:“你是……杜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