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五兄弟一直都很敬重李守礼这位大堂兄,再加上李旦的嘱托,这一日他们便一直都守在李守礼身边。直到送走了金城公主,饮宴也接近了尾声,李守礼才抚了抚自己的八字胡,笑道:“你们这几个小子赶紧离我远些吧,这都黏了一天了,有完没完?”
李隆业不依道:“那你倒是早点吩咐啊,都这个时候了才想起来赶我们走……”
李成器温和一笑,打断道:“五郎。”
李守礼扬眉看着李隆业抿唇收敛,不禁哈哈大笑,转头见李隆基一直默默地没说话,道:“你今日可有些不对劲啊,好的不学,闷不吭声倒是跟二郎学了个十足十。”
李成义甚是无辜地看向李守礼,刚想说什么,见李成器笑容愈发温和,便都憋了回去。
李隆基不知在看着什么,竟有些没反应过来,回头看李守礼的时候,怔愣了好一会儿,惹得李守礼哭笑不得:“你这副呆气又有点像四郎了。”
李隆范本还庆幸,此刻听李守礼这么一说,再不顾大哥了,直接便道:“大堂兄你够了!”
李守礼的笑容登时一垮,愁绪又染上眉头,竟有些泫然欲泣:“我好好的一个女儿,前世有福,被认在了圣人名下,便再不是我的女儿了,今日又远嫁吐蕃,此后难以再见……她在我眼里分明还是个孩子,我身为人父,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送走,什么都做不了……”
“公主远嫁吐蕃,是为大唐与吐蕃多年修好,居功至伟。”李成器温和地道。
“居功至伟个……噗!”李守礼刚想说话,就被人灌了一口酒,当即连同最后一个音节一同喷了出来。
李隆基笑吟吟地拎着酒壶,惊讶道:“大堂兄,你今日可有些不对劲啊,圣人嫁女儿,”声音骤然一低,“跟你有什么关系?”
李守礼这才老实下来,默然良久,泄了一口气。
“天色不早了,你随我跟圣人告个别,便出宫回府吧。”李隆基说着便搀扶起李守礼,朝李显那边走了过去。
李守礼不禁双眼又有点湿,可顺着李隆基的目光刚一看过去,感动就瞬间没了——他早就听五郎说了,三郎喜欢上了一个宦官,那宦官不仅以前是祖母的面首,几年前还差点做了安乐公主的男宠,后来自请守陵去了,还让安乐公主打了个半死,结果刚过一年,人家又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从此竟还在宫里平安度日了!
他每每想起这段经历,都觉得这个萧江沅绝不是一般的人才,生怕李隆基吃亏,可如今看李隆基这游刃有余的劲儿,他不禁有些悻悻然——他的担心大概是多余的。
此时此刻,萧江沅正扶着有些微醉的李裹儿,有些吃力地直立在李显身边。不经意间转眸,见李隆基搀着李守礼走来,不禁微微一怔,立即垂下眼帘。
李隆基看到萧江沅如此,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便听身侧男子轻哼了一口气,一脸的不乐意。李隆基可从不惯着自己这位大堂兄,该如何便如何,果然李守礼除了刚刚的轻哼之外,再做不出别的来——眼见着到了李显跟前,他总不能继续拉着张脸吧。
微笑应承了天子的慰问,李守礼得以顺利离开,陪着他过来的李隆基原本只能跟着退下,却被李显热情地拦住:“三郎,坐到我身边来。”
李裹儿本是要退下的,见李隆基坐下,她也挤到了李显的另一侧。纤手托腮,美人微醺,媚眼如丝,看得李隆基心下暗叹,身子却仍坐得笔直。
萧江沅顿时暗暗松了口气,不着痕迹地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胳膊,重新叉手挺直站好。那小动作落在了李隆基眼里,便化作了无限的温柔笑意。这时,李显问道:“你这马球如何打得这般好?”
李隆基笑了笑:“输得多了,自然就打得好了。”他看似谦逊,实则倒是坦坦荡荡地承认了,自己确实打得好。
李显闻言大笑:“你不仅马球打得好,话也说得好听。”
“侄儿说的可都是大实话,若不是因为输得太多,何至于迄今为止,圣人才知道侄儿的马球打得好?”
“照你这么说,你竟是被往日声名所累,所以即便如今厉害了,也鲜少有人知晓?”李裹儿忽然嫣然一笑,轻蔑地道,“可还不是有人知道,还巴巴地推荐你,可怜我那姐夫太过敦厚,这一场马球打下来,他和虢王竟什么功劳都没有,什么好处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