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皆已大致确定,李隆基又安然无恙,刘幽求等人便就此拜别,返回家去。待书房内只剩下熟人,薛崇简闲适地往席上一坐,两腿张开:“今日起,我就住在表兄这里了。”
“要住可以,”李隆基也坐下松松腿,“只是你须得先告诉我一件事。”
“你想知道,方才阿沅跟我说了什么?”薛崇简笑道,“这可是一个惊喜,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总之,我不会白住你家的屋子,也不会白吃你家的饭,对吧,阿沅?”
萧江沅淡淡一笑:“屋舍饭食价值几何,怎比得上郢国公这个惊喜?”
李隆基看了看萧江沅,又瞥了薛崇简一眼:“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这个就更不能告诉你了。”薛崇简说着与萧江沅相视一笑。
“随便你。”李隆基一脸不稀罕的模样,张开双臂躺倒道,“紧张了好几日,总算可以稍稍放松一些了,至少能睡个好觉。”
“奴婢看来却不然。”萧江沅道。
“怎么?”李隆基没好气地道。
“即便外头没什么差错,身边也可能会出问题。”
“你是说……王毛仲?”
“原来阿郎知道。”
“他就是太过谨慎了,想得太多,束手束脚。若真听他的,还能干得成什么事?”李隆基说得十分轻快,似乎根本不以为意。
萧江沅沉吟道:“他谨慎之余,还有求生之念。”
“你是怕他出卖我?”李隆基轻笑着摇了摇头,“这次可是你想得太多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今日能想到来游说我,来日便也能去游说别人,若是王妃或者刘公等,便是动摇人心,使本来就不简单的事情难上加难,而若是到了别处,讲给了别人听,即便那人不是韦后,又与出卖何异?”
“所以……你想怎么做?”李隆基坐起身,一把将跪坐在一旁的萧江沅拉到自己身前,轻声道,“大唐律,杀人可是重罪,不出意外,必得偿命,即便是主杀仆,也得是误杀,还需徙一年方能了事。”
萧江沅的身子微微前倾着,腰背却仍是挺直。她刻意地保持着自己与李隆基之间的距离,面不改色地道:“人死,则一了百了,再无后患。至于谁来杀,只要阿郎同意,奴婢自有办法,自然不会牵扯到阿郎身上。”
瞥见薛崇简面有惊叹之色,李隆基只觉胸口发闷,便道:“若没有我,他早在幼时便死了。我和他主仆二十年,难道他的忠诚,还比不过你的?”
萧江沅不知为何,听到最后一句,也有些心绪不畅,脱口而出道:“如今不过死一人,阿郎便是如此固执仁慈,若真到政变那日,阿郎还下得了令么?”
“那不一样!”
“不过是人不一样,其实却都一样。”
到这里,薛崇简便听不懂了,他却看得清,再不拦着,只怕表兄便要和萧江沅吵起来了。萧江沅向来守规矩,肯定是吃亏的那一个,他可看不惯表兄欺负老实人,赶紧道:“行了行了,什么一样不一样的,在我看来没什么两样。你们说得我头疼,可消停一会儿吧。”
见两人都沉默下来,薛崇简才敛了神色,对李隆基道:“其实我觉得,阿沅说得有道理……”
“什么道理?事还没成呢,就先杀自己人?”李隆基蹭地站了起来,“这些话到此为止,再不许提!”说着便要走出房门,刚迈过门槛,他的脚步顿了顿,回眸又看了比邻而坐的萧江沅和薛崇简,道,“我看你们谁敢动他!”
等李隆基走远了,薛崇简才任惊异之色爬上整张脸:“他……他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