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在我不在的时候,率领三省六部官员去请阿耶继位?”李隆基细细地听完,沉声总结道。
刘幽求与萧江沅相视一眼,对这句话中的深意了然于胸——太平公主对李隆基已怀有猜忌之心,且她向来对长安士人广施恩德,只见那些官员都愿意为她所驱使,便可见一斑。
萧江沅想了想,道:“相王或许的确不想做皇帝,但他这次又没有答应,却再正常不过了。”
这一点,刘幽求却是不明白了,直到见李隆基忍不住笑道:“在姑母如此汹汹威势之下,阿耶若是答应了,那便不是阿耶了。”他才终于明白。
太平公主表面看起来淡定,实则还是心急了。她以为这次恭请的臣子多一些,又都身居要职,相王怎么都盛情难却了,却不想此番在相王看来,与逼宫无异。相王素来谨慎,一直以来四番拒绝继位,态度坚决,固然有许多外因,但内因也未尝没有。他为什么不肯,不就是因为不想被两大功臣所牵制,继续像当年则天皇后临朝之时,做一个名不副实的帝王么?
与其那样,不如不做。
太平公主这次若是成功了,那相王便如同是她一手捧上了皇位,那她就再度功高震主了。先帝尚有武三思等人可以利用,相王却只有平王来与之抗衡……等等!平王怎么了?毕竟是自己亲生儿子,利用他来与太平公主分庭抗礼,平衡朝廷,有何不可?
相王这哪里是忌惮太平公主,分明是不想让平王有这样权势滔天的机会!
可……这是为什么?
难道因为相王做皇帝之后,平王自然是太子,相王还未登临帝位,对平王就有了大多皇帝对太子那般,近也不是远也不是的复杂心思?
刘幽求抬眸看向李隆基。这位年纪轻轻却富有成熟的谋略,敢于用人的气度可比当年则天皇后的救世平王,显然是想到了所有,他却只勾唇笑着,仿佛毫不在意。
刘幽求不禁心下暗叹。他这次追随的主君啊,应得的一切还没有得到,就已经开始被人猜忌了,曾经的合作伙伴如是,未来的天子亦如是。这将来的日子,还有好一段艰难的路要走呢。
这才刚刚开始。
刘幽求的视线随即又转到了萧江沅身上。方才平王便也罢了,这样深的意思,她竟能一眼看破,真不知是在则天皇后身边侍奉过的缘故,还是上官昭容教导之功。
想到政变前日,萧江沅暴露内侍身份之后的侃侃而谈,亦真亦假,真假难辨,再看今日她眉眼清浅,微笑依然,一脸的司空见惯,刘幽求不由衷心觉得,这样的一个人站在平王身边,与他相携同行,真是再相配不过了。若她是女子,便更好了。
可惜啊可惜,她怎么偏偏是个宦官?
这样的想法,刘幽求虽是今日才有,可他早在别人处听过多次了。众人能跻身三省六部,自然都是明眼人,平王和萧内侍之间的那点暧昧,谁看不出来?这几日来,大家对平王已是赞不绝口,萧江沅显然人缘更旺,这一熟悉,他们闲暇之时操的心便多了,甚至还有人问,萧江沅长成那副模样,不会就是个小娘子吧?
见刘幽求若有所思地看向萧江沅,李隆基眸波一转,笑道:“刘公可是在想,阿沅到底是不是一个美娇娘?”
刘幽求立即回过神来:“臣不敢。”
李隆基悠悠地道:“刘公不知道,有的时候啊,连我都矛盾呢。若她是男子,必为国之栋梁,可当兄弟与之相交;若她是女子,自然巾帼不让须眉,可堪红颜知己。不论哪一个,对我来说都不错。可她偏偏是个宦官,这倒让我不知如何是好了。若是当兄弟,你看她这拘禁死板的模样?若是当红颜知己……唉!”
萧江沅垂眸一笑:“阿郎说笑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李隆基摆摆手,“那我们走吧。”
刘幽求道:“平王这是要去哪里?”
李隆基抬首朝前一望:“都这个时候了,有的人不出马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