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王珺等人都在潞州,直到四月末接到李隆基的家书,得知可安然返京之后,才踏上了归途。这一日,他们正好抵达长安。
听到这一句“阿耶”,李隆基身子一僵,双腿已被大儿子李嗣直抱住。
这时,王珺也率领着刘兰娘和抱着二郎李嗣谦的赵柔姜,走到李隆基面前,万福道:“三郎今日玩得可开心?”
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外贬过潞州一事,王珺像这世间最寻常的妻子一般,在最寻常的日子里,以最寻常的姿态,迎接丈夫回家。她又与这世间最寻常的妻子有些不一样,她的步伐与身姿,自有一股飒爽洒脱之意,她的笑容也不是拘着的,而充满着直白与爽朗。
见到这样的临淄王妃,萧江沅始料未及,眼前一亮。
李隆基伸臂将李嗣直抱起,掂了掂,笑道:“你们竟回来得这么快,即便今日有谁惹怒了我,见到你们,我也尽忘了。”
“阿耶,谁那么大胆子,惹怒你啦?”李嗣直忽闪着灵动的大眼睛道。
李隆基闻声扬唇一笑,慈爱地看着儿子:“大郎问阿耶这个,可是想帮阿耶好好教训教训那人?”
李嗣直重重地点头。
李隆基瞟了一眼萧江沅,大笑起来:“如此,真乃虎子也!再等几年,等大郎再长大些,阿耶带着大郎去郊外狩猎可好?”见大郎答应,李隆基才转头瞧了瞧尚在襁褓中沉睡的二郎,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幼子细嫩的脸。
此时,王珺等人也已注意到了萧江沅的存在。此先李隆基入宫之时,时常需携家眷一同,而家眷的话,自然是临淄王妃首屈一指了。故而王珺早在几年前,就远远见过萧江沅几面,此刻在这里见到她,王珺有些吃惊。她一吃惊,就丝毫不加掩饰地表露出来了。
“她……她……”王珺指着萧江沅,看向李隆基,双眸睁大了些,“她”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李隆基知道,他这妻子本来是要问的,却在开口之后才发觉,此处还在门外,又是暮鼓敲响众人归坊之时,人来人往,实在不大方便,这才结舌了这半天。他不禁摇了摇头,无奈一笑:“进宅再说。”
临淄王府正屋之内,稍作寒暄之后,刘兰娘便和赵柔姜一同,携子退了下去。屋内便只剩下萧江沅、李隆基和王珺三人。李隆基将萧江沅出现在五王宅的缘由,挑精炼的说了,言语十分直接,毫无任何修饰。萧江沅听着心下一奇,这位临淄王妃不像是精明强干之辈,却能得她家阿郎这般妥协和看重,重要且隐蔽的事情不仅要同她说,还要务必说得清楚明白。
她不知道,这纯属是因为,李隆基但凡说得绕了一点弯子,王珺就听不懂了。
王珺听罢,了然地点了点头:“圣人既已知晓,又没有怪罪,那便没事了。只是,阿沅如今身在五王宅的消息,最好还是先别让外界知道,总要照顾一下安乐公主的情绪,免得她……”有朝一日来五王宅大闹,她王珺纵有一身的精巧武艺,那也不能对公主使吧?
“不仅你我,阿沅也是这样想的。”李隆基单臂倚着圈椅,笑吟吟地抬眸,看向立在身前不远的萧江沅。
萧江沅当即便朝王珺行了跪拜之礼:“奴婢拜见娘子。”
这一声“娘子”叫出去,再加上这一拜,萧江沅便是承认了王珺于她而言,是一位女主人的存在。王珺自然明白这一点,坐着的席子却似长了绵针一样,让她莫名有些紧张——眼前这人,当年可是则天皇后身边的红人,又与安乐公主关系匪浅,圣人能对她如此宽容,想必也是看重的,如今却成了她家的奴婢……
这事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她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思来想去都没个结果,便只好随她去了。
王珺先让萧江沅免礼,才道:“那阿沅可是先以小厮之名,留在三郎身边贴身服侍?”
听到“贴身”二字的时候,萧江沅的眉心分明皱了一皱,只是下一瞬就舒展开了,所以王珺并未注意到,李隆基却看了个清清楚楚。他唇角一勾,便道:“就听阿珺的,让她贴身服侍吧。”
王珺更觉不对劲了。人家阿沅好歹也是在贵人身边待过的,则天皇后居于上阳宫之时,她尚且能稚龄一人,便号令整座上阳宫上下,如今进了自家府中,效忠三郎,自然也是做三郎平日里最为亲近之人,方才说得过去吧。她可不信,此先三郎心里没有过计较,更不信阿沅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谋一闲职安然度日,怎么现在,贴身服侍这一决定,反倒成了她王珺的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