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阪香月连忙站起来,让我小点声。
“沈先生,你不要责怪含之,是我逼他的。”
有阪香月说。
我依然没有理会她。“逼他了他就可以就范?我去他妈的!”我愤怒地叫着。
门外的随从听到我的怒吼,赶忙敲门问有阪香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有阪香月赶忙回答没什么,只是谈起了先生的家人他伤心而已。
“那你告诉我,你说秋槿是被处死的,这到底是他妈的怎么一回事?!”我走上前一步,欲伸手掐她的脖子了。
她倒是沉得住气,不动声色地原地等着我的谴责和谩骂。
“张含之来了这里以后,我发现他精通布匹裁缝,便要求顺天大佐把他留在了我身边,为我打理日常着装。张含之一开始非常排斥,但我告诉他一味地反抗只会让他永远地远离过去的生活,他才慢慢放弃抵抗的想法,在这里为我服务。我虽跟随顺天大佐,但他为人蛮横,手上沾了太多中国人的鲜血,我怎么可能和一个杀害同胞的嗜血狂魔在一起?张含之心思细腻,得知我也是被顺天大佐逼迫的以后,对我也是非常体贴,但他全无暖味之意。是我,是我个人的一厢情愿,一直在胁迫着我的思想。”说到这里,她拿出手里的手绢,拭去眼角的泪。
“后来,当我知道了第二次屠城计划后,我就告诉了他,没想到他跪在我面前,不断哀求我放过他的老婆孩子,可是我哪有那样的能力去帮助他。”有阪香月开始抽泣。
“后来我安排探子去打探他老婆和孩子的消息,探子回来告诉我,你已经安排好了她们的逃跑计划。”她说。
“然后你就让人去烧死她们!”我一步上前掐住了她的脖子,她没有反抗。
“如果我不烧死秋槿,孩子也走不掉!只有烧死秋槿,才可以让小日本儿禀告顺天大佐,‘瑞锦祥’已经清空了,他们才会放过那里,我才可以安排张含之的女儿在日本人眼皮下面逃跑。”她艰难地从喉咙里冒出这几话。
我松开手,她连忙坐在后面的椅子上,不住地咳嗽。
“好一个处死,好狠的心啊你!”我红着眼睛看着她,张含之就由着你去烧死秋槿吗!”我继续逼问她。
“他一开始听到这个计划的时候就愤然打断了我,说无论如何不能动他的老婆和孩子,但我一再告诉他,秋槿和他的女儿只能走一个,要不然一个都走不了。”有阪香月说。
我握着拳头,闷闷地捶在椅子扶手上。“所以,最后张含之选择了让他女儿逃跑,烧死秋槿,是不是!”我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是的,他没有其他选择。”有阪香月说。
“依我看,你从心里觉得烧死秋槿,张含之就会对你一个人倾心,你也就多了一个机会,是不是?!”我抬起头,瞪着她。
有阪香月依然十分镇定。
“你。”
“你,好狠的心啊!枉你是中国人,心却跟小日本儿一样黑!”我指着她,气得我的手不住地发抖。
她站起身,走到门前。“眼下杀顺天大佐的最后机会错过了,我们已经无力回天,大佐完成这次屠城之后就会带着部队撤回日本,会有其他的日本部队接管这里。而我们这些中国人,在他离开中国之前,一定会死在这里。”说罢,她打开门走出去,重新回身把门关好。
我全身虚脱地从椅子滑到地上,眼前是秋槿在熊熊烈火里不断痛苦的哀号,可怜这个女人,在临死前一刻都在想着怎么保护张含之的女儿和祖业,不想却死在了自己爱人的手里。我不住地用头磕着地面,痛苦地悲泣,整整一夜未眠,合上眼睛就是秋槿站在“瑞锦祥”门口,双手握着金丝手帕。两年前第一次等我到来的场景,突然画面又会跳转到烈火毒蛇围绕着她,瞬间泯灭的梦魇。
清晨的阳光慢慢升起,打在我脸上。
我猛地睁开眼睛。
“秋槿,这是我欠你的。”我在心里暗想。
我梳洗干净,在小日本儿的带领下来到了有阪香月的会客室,她看到我来找她倒也不惊奇。
“先生,我料定你会来找我。”有香月微笑着看我。
“少废话,我要见张含之。”我直截了当。
有阪香月吩咐身边的随从都离开了,起身把门关上。
“我已经吩咐手下去叫他来了。”有阪香月依然镇定地为我沏了杯茶。
过了半晌,门被拉开,张含之弓着身子走进来,发现我也在屋里,顿时不知所措,显得十分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