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车子就在那时“死”了“火”。
那是一个黑得生死不分、几连视觉都等于丧失的地方、停在那个地方,好像就是泊在张小愁的心灵里最不可面对的漩涡中。
蔡四幸下来修车,一向幸运的他,这次可以说是十分的不幸。他那一只手能领航在印度洋少见的大风暴里一艘载了六百人断了桅而且穿了六个美洲豹体积般大洞的船,安然泊进了它预订航程的港湾,但竟修不好这部车子。
他七度回到驾驶位置上,意图发动引动引掣而失败的时候,张小愁掏出手提袋里的手帕,替他揩了脸上的汗。这是她一般熟悉的工作——蔡四幸易流汗,而总是忘了带手帕。
直到后来,“五人帮”里的四大高手:陈剑谁、史流芳、骆铃、牛丽生还有另一个好奇多情的温文,仔细问起的时候,她才省悟这里边有一个陷讲,令她不寒而惊,但也同时隐伏了一个破绽,令她觉得犹是黑暗里的一线曙光。
那时,边外倏地闪过了一抹白影。
蔡四幸正在专心搞地的机器。
张小愁却看得一清二楚。
——在黑暗里有一个白色的女人闪过,就似车灯照射在荧务漆上一样分明。
她叫了出声。
蔡四幸霍然回首,白影一闪而没。
他决定要下车察看。
他在临离开之前,还安慰张小愁:“没什么的,我下车看看去——”
这句话张小愁觉得很有安全感。
他相信蔡四幸的能力,同时她也相信蔡四幸一向都是个幸运的人。
她当然还不知道,所有的不安全都是在看似安全里孕育的,而有时候多少次幸运都不能挽回一个不幸——在一百个幸运里你至多不过发财成名掌大权,但一个小小的不幸就可以把你的生命被夺,使得其他的幸运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结果却不但“有什么”,还发生了极大的“什么”!
其实,天灾人祸和意外都是不可怒负责的;人人都以为“没什么的”,事后,在她心坎底里有怨怪蔡四幸的。他对她说;“没什么的”或者自己什么都不可以应付得来的时候才会出乱子——所以除了上帝,谁也无法保证自己会“没什么的”。
蔡四幸步入黑暗的丛林约莫十来分钟。
什么声音也没有。
只有黑。
黑仿佛不止是唯一的颜色,而且也是唯一的声音。
张小愁刚刚觉得有点不安,直到从不安又转成恐惧。
车里已没开冷气,她也开始流汗,同时用手帕抹汗。
就在这时,两道强光,刺破了黑暗,刺入了张小愁的眼帘。
因为太亮了,一时间,使得张小愁几乎什么也看不到,直到强光转成汽灯一般的黯芒之后,在她眼前依然是一片闪着金星的暗青。
紧接着,有人打开了她的车门。
在她没有转过身来之前,她已听到如同野兽一般的低嗷声。
她转过身去的时候,就闻到一股酸味。
如同在潮湿处摆放了三四天的煎肉饼,发了霉还生出红苔来的酸味。
然后她就看见一个人。
她知道那是蔡四幸。
可是他此际的作为,又可以说完全不是蔡四幸——甚至不能算是一个人。
蔡四幸一向都对她温柔,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