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脚步空响,频率越来越快。
归要心脏仿佛被人揪住往上猛提,连脚下的步子走到哪一梯层都浑然不觉。
面前已经是办公楼平层,往外便是一条通往大路的林荫小道。而身后大有愈发逼近的趋势,声音如同追逐一般,连带着她浑身的细胞与神经都开始跟随他的步履节奏动荡不安。
也许是自作多情。
这样的感情也本就容易自作多情。
她感觉身后始终有一道目光落定于她,悠闲且缓慢,仿佛一只蛰伏在她周围的猎狼。
面上无波无澜,也努力让自己步履平稳,可到最后却越走越快,干脆疾速逃似的出了办公大楼。
到了宽阔地带才觉得呼吸顺畅。
他与她不顺路,两人背道而驰。
终究是小插曲,她却无法控制地在某一刻又怂又期待,要是能顺路就好了。
她垂眼,没走两步,一通电话又打了进来。
来电是归远山。
她接起:“爸。”
归远山那边正忙,有纸张快速翻阅的脆响,可对她说话的声音却分外和煦:“这周你弟弟生日,一起吃个饭吧。”
没想到是这件事,她微怔,张张嘴,那些话到了嘴边却又吞回去,只顿了一下,说好。
这通电话最终时长不过一分钟。
归远山在反复确认她的生活费够用后,便匆匆结束了对话。
屏幕逐渐黑下去,归要沉默。
重组家庭最忌讳偏心,可归远山在这方面已经控制得仁至义尽。
知道她是因为曾经寄养在二姨家的缘故,所以对亲缘人情颇有些冷淡。归远山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努力撮合过她与新家庭,可统统都被她绕开躲避。
归要能瞧出,归远山的新夫人唐珂并不待见自己,她的态度是出于骨子里的教养与风度必须维持体面。归要也识趣,两个人次次面和心冷,私底下从不深切往来。
这样的关系不算坏,但也算不上多好。
毕竟有时候正是因为难以亲近,才会在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合家欢喜时,徒生一股局外人的悲凉。
亲人也分缘深缘浅的。
这个道理她很早就明白了。
归要回了宿舍才收到归远山的消息——弟弟的生日宴定在华府宴。
华府宴出了名的京中百年老字号,主厨家中往上三辈,也是入过宫廷,制过国宴的大家,其环境、菜品、用具诸多考究,从上个世纪直到如今,接待过的大人物少说也有千百次。
通常去这种地方,都是讲究一个宫廷格调,吃的也不是菜品,而是地位。
这么豪迈阔绰,归远山是真疼这个儿子。
那天早上归要化了个淡妆,冉冉在上面神志不清地嚷嚷,说要要他们要是欺负你你call我,姐替你爆头揍人。
归要笑了一声。
不怪冉冉担心她。
归家是今年归远山生意做大后才从望城迁移来的京城,是以今日赴宴的没有归要与归远山的亲人,而都是归远山和唐珂在京中的生意好友,除此之外,便只剩归棋的同学。
而她一个亡妻之女,在这些关系之外。
她自己不在意,可在冉冉眼里,她却像一只孤苦无依寻不着队伍的小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