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则是紧紧盯着对方。
只这一会儿,他已经是认出对方是专事珠宝买卖的楚胖子。虽然不敢确认时方究竟是否认得自己,但小心一些却是没错。
“我之前经过晚市时,正好买过你几样点心,刚刚请别人用了,都说口味不错。广州府那么大,能做北方面点的着实不多。倘若你愿意。来日可以去镇东头的彩云楼上试一试,就说是我楚胖子举荐的。他们总会买我一个面子。”
倘若是富贵人家要寻厨娘。九娘还会犹豫犹豫,可听人家荐的是黄埔镇有名的彩云楼,她顿时喜出望外,连忙道谢答应了。及至那马车从身旁走过,她不禁回头对着老安笑了起来:“安大叔,今天晚上遇着你真是好运气,明儿个我一定去试试。”
老安不自在地笑了笑。又安慰了九娘几句便和她分道扬镰。走在半路上,他的心中满是狐疑。楚胖子在商人中间的名声还算不错,可也绝不是什么冲动的人。为着一口好点心就做这样的人情。听着实在是蹊跷。可九娘和家里已经不怎么相干,应该不至于惹人算计才对”想着想着,他便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满心都思量着刚刚秦仪的言行举止。
那个五少爷常年在外,跟的又是那么一个有钱有权的老太监,他若不是真心为家族谋刮。到头来家主那一辈的几位老人岂不是白费心思?家主掌权的六七年来,家里一直在筹。着能够脱离海南,可勋贵们虽资助过,别的事情都一概不应,家主不得已方才把心思放在了宫里的太监身上,陆陆续续已经送了无数钱。偏还不敢泄露真实底细。如今,御马监太监刘永诚已经是瞅着有些不得志了,倘若秦怀谨这里再有什么闪失。家里指不定就连财路都断了。
穿过好几条大街。沿着一条阴暗的小巷前行了很久,老安方才在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前停了下来。敲开了门顺顺当当入内,他便熟门熟路地直奔正北的屋子。打起竹帘一跨进门槛,他就看到了一个老者正坐在太师椅上打瞌睡,连忙快步走上前去。
“二老爷。”
“唔”座上的老人徒然之间惊醒了过来,看清面前躬身站着的是老安,他立刻提起了精神。沉声问道,“长所那里怎么说?”
当着老人的面,老安不敢提起之前秦仪生硬倨傲的态度,只能拣好听的解释了一番。然而。他虽低着头,老人却仍是看清了他半边红肿的腮帮子,忽然重重一下锤在扶手上,厉声打断了老安的话:“你不要遮遮掩掩,他究竟是个什么章程态度,你给我说实话!”
看到老人死死瞪着自己。老安虽然很不想说,但终究架不住那炯炯的目光,只得一五一十说出了之前的情形。见老人果然气得直抖,他忙又劝道:“二老爷,五少爷兴许是在那老太监那儿受了气,故而对家里的事情有些不上心。可他毕竟不会忘了自己姓什么
“我看他根本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他以为自己真姓秦!”
老人拿起旁边高几上的一个茶盅,劈手就想砸。可高高举起之后。他又缓缓将其放了下去。浑然不觉那茶盅中溢出来的水已经顺着他的手濡湿了衣袖。良久,他才深深叹了一口气。苍老的脸上尽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自从家里一夕之间遭受大难,不但天塌了,就连好容易的来的荣华富贵也付诸东流,全家甚至一下子被迁徙到了这天涯海角,家里上上下下的人始终惦记的就是解除禁锢,让后人有出头之日。为了这个,大哥不顾人反对派家下人悄悄去经商,对那些番商粤商卑躬屈膝,好容易分得一杯羹;我接手之后就拿这些年积攒的钱财去联络中贵。可是,这些小一辈的竟是全都不争气!长天说是死了,可实际上还不是跑了出去?长听也是一样,分明是不想再担责任,其他几个小的也都是懦弱无能…“偌大的丘家。竟是寻不出一个有担当的人!”
看到老者颓然倒在了太师椅上,老安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唯有陪着叹息了一声。他这一代的世仆还能忠心耿耿,可下一代还有谁肯奉一个没落家族为主?
正文 第七百一十一章 龙舟疾 惊变起
明初开始。广州每年端午都会举行龙舟大赛。地点就缝凡憾沫岛对面的珠江河道上,离黄埔镇也近。如今流经广州城南的珠江可不比日后逐渐淤塞的珠江,河流最宽处足有两里,当地人素来称之为小海。在这样宽阔的江面上赛龙舟,那龙舟自然是异常高大华美,虽由官府出面主办,各条龙舟却都是本地富户商人出钱出人,参加人数最多的时候能达到二三十条。
尽管去年才是天子大丧。但由于洪熙皇帝朱高炽留下了丧事一妄从简,具间不禁嫁娶的制度。因此这一年的赛龙舟也没受到影响。但官府为了不张扬,龙舟数量便减少到了十条。
这些龙舟每条都是十几丈长。六七尺高,龙舟上还有楼阁,上头涂漆绘彩,在炽烈的阳光下显的格外耀眼。居中一条最显眼最华美的龙舟上载着将近百人,伸出船只的刑桨多达四五十对。划;船的汉子个个精壮,一色着红布坎肩,穿红短裤扎红头巾。领头击鼓的那人更是**上身,坟起的肌肉瞧上去**油光光的,那鼓槌上绑着的红绸亦是迎风飘扬。而龙舟尾部的位置上,则是端坐着一个身穿麒麟服的中年人。
张越一早就雇船带着家人上了海珠岛。他虽婉拒了广州知府邀他主持赛龙舟的建议,但本人却带着家眷到场,这自然是让府衙上下的官员很是欣喜。只不过,这一回市舶司提督太监秦怀谨都借口为宫中的皇帝祈求平安亲自上阵,他们的精神也就分了一大半过去,但也少不得鞍前马后地围着上司转。此时,张越看到高台上放下令旗,宽阔的江面上十条龙舟昂挺进,不禁觉的心神振奋,旁边的方敬也是惊叹不已。
“从前在陕西的时候,也见过大河大江,可那些河江的水流哪里像这里一般宽阔平静,而且还能赛龙舟,实在是太带劲了!大哥,你快看,那条红色的龙舟多快!”
张越知道御苑中也有赛龙舟。可那毕竟是表演性质居多,而且都是些禁军健儿各自较技,规矩大于比赛,搏赏赐大于取乐,如今看这种民间游戏,观感自是大不相同。见那些汉子齐齐争先,底下欢呼如潮,站在府衙搭起高台上的他不禁也觉得心情开朗。
大江上,各条龙舟上的挽手有意将桨叶插入水中往上挑,一时间水花飞溅,而船头船尾的桨手则是依照鼓点韵律顿足压船,一时间,龙舟起伏如游龙戏水,越激起了两岸围观百姓的高声喝彩。而下头哄闹阵阵的时候,高台上的官员们便有人起了头说是要做诗。原本只想着出来游玩的张越自然懒的掺和这些,推却了一阵就有意退开了。虽说有心去瞧瞧杜绾她们那边如何!可看见另一个高台上四面帷幔,都是些命妇,他立刻打消了去凑热闹的兴头。
然而,他才从高楼上下来站定,就听到背后有人叫唤,扭头一瞧才现是自个留在布政司衙门看家的彭十三。见这位风尘仆仆满头大汗,看到他只是拱了拱手。随即东张西望了起来,他不禁笑着打趣道:“怎么,一日不见就想你媳妇了?”
“这夫妻之间可不就得彼此想着?”彭十三压根不把这打趣当一回事,理直气壮回了一句,随即就一本正经地说,“刚刚收到老爷让人从京城送来的信,看落款已经是一个月拼了。送信人还捎带了一个口信给我,说是信老爷又整理出了不少老太太的遗物,其中有些衣裳要留给灵犀,我想寻着她问一问该怎么办。毕竟,上头好几位太太奶奶,她生受下来也不好。
顾氏去世前就已经把家里的事情分派得井井有条,因此这会儿听彰十三这么说,张越倍觉突兀,寻思了片刻也就撂开了手,毕竟,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接过彭十三递过来的信,他看了看周围,见并没有其他人,就径直拆开了封套。取出了那两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笺。原以为张辅只是例行说明京城情况,可他才扫了一眼就大吃一惊。
大伯父张信由文职改武职。一下子从兵部左侍郎迁锦衣卫指挥同知,皇帝更是指定将世袭指挥全事这一世职给张趟承袭!和这么一条让人完全想不到的消息相比,他差点忽略了后一条消息就是市舶司的新任提督太监已经定了原御用监太监张谦。
“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