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围上来很多人,罗梦莹被挤到了最外边,她让同行的女知青帮忙守着箱子,双手拨开面色激动的人挤了进去,“同志们别冲动,听我解释,误会,都是误会。”说实话,她也不曾经历过这种场面,然而她看得明白,是男孩子自己撞上来的,跟陆明文没关系。
她的声音在此起彼伏的骂声中显得微不足道,人家压根不理会她,不知谁说了句什么,上前抢过陆明文的扁担就往脚下踩,绳子被踩得脏兮兮不说,扁担糊了许多泥,陆明文抓着陆建勋,一个劲的往后边躲。
眼看草绳被踩得脏兮兮的,陆建勋怒了,弯腰捡起扁担就揍了离得最近的男人一棍子,扯着喉咙怒吼道,“我们辛辛苦苦搓出来的草绳子就让你们祸害了,要找公安抓我们是吧,好啊,我们去派出所找公安评评理,你儿子骑自行车撞了我们不说,你们还跟群未开化的土匪似的抢我们东西,我要问问县里领导,人民当家做主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咋谁都能把我们踩上几脚。”
陆建勋打了人,又去打踩他们草绳子的人,乱挥扁担,“让你们踩,我跟你们拼了。”几兄妹里,他素来是不怕事的,刘华仙他们那么多人他都敢动手,现在这群人连锄头扁担都没有,他怕什么?
说话间,又挥了两下扁担,对方齐齐后退,脸上尽是愤怒,“乡巴佬还敢进城嚣张,给我等着。”不一会儿,几个穿着公安制服的男人慢条斯理走来,清着喉咙问,“咋回事啊,快过年了还不让人清静呢。”
罗梦莹心知要坏事,陆建勋以为有理走遍天下都不怕,然而现实并非如此,她还未开口,就被女知青拉到了旁边,“罗梦莹,咱快走,小心把咱牵扯进去。”说完,不顾罗梦莹反抗,两个女知青左右拽着罗梦莹就往车站的方向走,罗梦莹喊了两声,陆明文和陆建勋被人包围着,冲她使眼色:快走,赶紧的。
罗梦莹是生产队积极分子,若无意外的话明年就能拿到大学生名额回城读书,兄弟两不想连累她,被知青们带走了正好。
陆建勋握着扁担竖在胸前,雄赳赳气昂昂的向公安解释,“他们家娃儿的自行车撞了人,恶人先告状不说,把我家草绳也给踩脏了。”
公安瞥了眼旁边男人,后者摇头,“不是这样的,我家孩子昨天刚得的自行车,为了凑够工业票,还问你们所长借了些,不曾料到好好的自行车,竟让两人给糟蹋了。”说话的时候,拉过旁边自行车,指着磨损的地儿给公安看。
公看瞟了眼没说话,许久,沉吟道,“你们扰乱秩序还敢动手打人,简直是社会主义的害虫,你们哪个公社的……”
陆明文瑟瑟发抖的往前一步挡在陆建勋身前,温温吞吞说,“我们是凤谷乡公社的,我不小心……”
陆建勋瞠目,“二哥,你说什么?明明他家娃儿不长眼睛撞了人,你不小心什么,我算见识到了,你们是一伙的想坑我们呢,什么社会主义害虫,我们家是老老实实的农民,天天干活挣工分,别以为胡乱扣顶帽子我就认了,要我说,他家娃儿才是害虫呢。”陆建勋胀红着脸,“他才多大点,坐凳都坐不上去你们给他自行车,是自行车不要钱还是不要票啊?这么珍贵的玩意给他本来就是糟蹋,糟蹋是不可取的行为,你们不好好反省自己,竟把错怪在我们头上,我看你们才是倒打一耙的害虫呢,小小年纪不教他读书识字报效党和国家,竟教他好逸恶劳,贪图享乐。”
陆建勋的声音有点抖,被陆明文握着的手轻微颤抖着,他高昂着下巴,黝黑的脸无半点惧意,“今天撞到我哥,我们不和他计较,撞是县里领导怎么办?”
这话掷地有声,听得人缓不过神来,半晌,女人尖声,“哪儿来的乡巴佬,明明你们撞了还胡搅蛮缠,秦公安,你听听,要是个个进城的乡巴佬犯了错都影射县里领导,以后还不得乱了套?”
秦公安踟蹰不前,听语气就知这两人不是好惹的货,要传到红卫兵嘴里,他也逃不了,那帮人可不像面前的两人跟你讲道理,逮着点错处就把人往死里整的,想到丰谷乡公社,他又问,“你们哪个村的?”
“仁安村生产队的,怎么了?”
秦公安皱了皱眉头,难怪两人遇事不慌不乱,换作其他乡下人,在城里人跟前头都抬不起来,哪儿像他们还有胆子骂人,他侧身朝旁边男人道,“去年抓小偷也是他们兴起的,这件事如果闹大,恐怕不好。”
他倒不是怕两个乡下人,而是市里领导貌似挺关注那边的,就说几头猪,入冬后催促好多回了,市里领导送了头去省里,都夸奖着呢。有些话拿到台面上说会以为领导是好吃之人,影响不好,但了解情况的人知道,领导们最爱吃仁安村生产队的猪肉。
丰谷乡公社的仁安村生产队男人是听过的,抓小偷盛行的风气就是从那个生产队传出来的,据说那边的人出了名的彪悍,便是上了年纪的妇女拳头都能顶两个城里人。
见男人面色有所松动,秦公安拿过自行车检查了番,除了有点磨损,其他还好,“小孩子撞到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快过年了,到处都忙,不如让他们给你道个歉,事情就过去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