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看见,屏风隔绝的后面,还亮着一盏灯。
一个人影坐在桌前,微垂着头,长发散落肩上,遮了半张脸。
窗子应该没有关,有风进来,吹得发丝轻轻摇曳。
别说,这山上的夜里,比山下凉多了。
他拿了件披风,走过去,“你在干什么,怎么还不睡?”
李莲花勾了勾他罩来的披风,再度拿起针线,“缝个东西。”
针头穿着线,在一小块折叠的布料上窜来窜去。
“缝的什么,给谁的?”方多病问。
李莲花除了补衣服外,还从未拿针线做过其他事情,如今连续好几天,都在捣鼓这么个小玩意,肯定有问题。
李莲花拂了下碍事的头发,没告诉他,“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你也别瞎打听了。”
方多病哼了一声,“整天憋一堆心思,不说就不说,我自己猜。”
“哎,”李莲花停下针,往布里藏了个东西,看不清是什么,“你不是早睡了吗,怎么还没睡着?”
这话明显存了促狭味。
方多病结结巴巴,“我,我今天茶喝多了,马,马上就困了。”
他跨步转身,悻悻倒回床上。
收好口,又系了根络子,李莲花咬断线头,把东西放进袖里。
他吹灭灯,出了屋子。
夜深人静,山里都是聒噪的虫鸣。
月升至中天,皓洁如雪,薄云缭绕周围,像一个清明的洞。
那洞,似要通往天上宫阙。
他行在月影下,穿过石路走廊,推开了一扇门。
李相夷房间的门,也是单孤刀的。
房间里摆了两张床,一张空着,一张睡了个小人。
人摊着手脚平躺,肚子随呼吸起伏,被子也轻微地一上一下。
李莲花点了个火折子,就在他对面翻找。
他并不怕李相夷会醒,房间里早神不知鬼不觉地燃过阵安神香。
李相夷睡得很沉,他甚至担心,自己明天一早,会错过规律的练剑时辰。
不多会,他拖出个木匣来。
没有人会乱动单孤刀的东西,匣子也就没上锁,很容易就打开了。
一如二十年后,里面是一把把断折的剑,还有坏掉的银月弩。
而在这些废掉的东西下,是一个个被画了叉的名字。
一笔一划,都是锋利的剑,扎得他鲜血淋漓。
李相夷不是死在东海,而是这方小小的匣底。
最致命的要害。
不过,那些伤口结了痂,已经没那么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