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言归来抓他手臂,应该是试图让他远离那些瓷砖。但他会错了意,以为又是折磨人的新手段,两只手抵在傅言归胸膛上,用力往外推。
“你帮不了那个omega,”傅言归抓住任意的力气不变,声音在狭小的卫生间内带着一种瓷质的震颤和低沉,“这里的每个陪侍员岗位都有备选人。杀了他,或者救出他,立刻就有别的人补上。”
“所以呢?”
任意抬起头看向傅言归,眼泪糊住了眼睛,让原本澄澈的瞳仁看起来茫然而痛楚,“你带我来这里,是想让我补上那个位置吗?”
他抓住傅言归胸前的衬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风卷起的砂砾。疼痛让他失去理智和包裹在真实情绪之外的壳子。
他第一次质问,带着溃不成军的情绪反弹,在积压了太久之后终于正面还给傅言归。
他当然知道自己无力帮那个omega做什么,也不会愚蠢到和整个第九区的规则斗争,他不是圣母,他只是在那一瞬间产生了共情。
他站在那个小舞台前,看着那个omega备受摧残的脸,唯一的情绪是害怕。但没人管他是否害怕。直到此时,他才终于生出一种是否回来错了的迷茫。
他知道自己其罪当诛,但还是抱了侥幸回来,只因为傅言归曾经给他的爱实在太真实太让人无法走出来,他明明知道如今的新联盟国对他来说是龙潭虎穴,他也要回来。
哪怕是死,他也想死在有傅言归的地方。
可如今,任意看着这样的傅言归,脑海里突然涌出来一个他极不愿相信的念头,那就是傅言归早就不需要他,早就恨他入骨,恨不得拆骨剥皮,让他不能好过。
在回到傅言归身边的日子,每时每刻,他就像在漫天冰雪里抱着一点余温取暖。可抱着抱着,等到全身凉成一片,才发现怀里那点热度早就已经灭了。
他第一次质问傅言归,也第一次质问自己:真的能做到为了留在傅言归身边,用什么身份都可以吗?
他缩在卫生间角落里,双手抱住膝盖,不再等傅言归的答案。
傅言归没离开,依旧半蹲在他跟前,只是距离没再那么近了。过了一会儿,任意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信息素,不像之前那么灼热,味道也不呛人——是傅言归在释放信息素安抚他。
是安抚他吗?任意浑浑噩噩地想。不会吧,傅言归大概恨不得他去死吧,要不是因为他还有点用处,恐怕傅言归第一个把他扔出去。
但是那味道太真实,萦绕在他周围,让他胀痛的腺体平息下来,鼓噪的心脏和酸涩的喉头也没那么难受了。
他渐渐沉入黑暗中,最后的意识是,就算随意把他扔在某个地方,也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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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用了一粒稳定剂,再加上傅言归给了他足够的信息素安抚。任意这一觉睡得很沉,紊乱症并没像往常那样来势汹汹。
傅言归进门的时候,任意正站在窗口眺望远处的雪山。第九区四季分明,山顶积雪皑皑,绵延至天边,和湛蓝到发白的天空融为一体。
傅言归穿着一件冲锋衣,鬓角和发际有微汗。他有晨跑的习惯,无论在哪里,每天雷打不动十公里。
任意转过身,已经完全不见昨天崩溃的样子,只是看起来没精神,和往常一样叫人:“会长。”
傅言归视线平直地看着他,在他脸上停了停,和往常一样没说话。
过了没一会儿,有陪侍员送了早餐来,是双人份,摆放在一个小型移动餐车上。傅言归将食盒放到餐桌上,看着还愣在窗边的任意,说:“过来。”
任意听话地走过来,他动作很轻,走路一点声音没有,气息仿佛也不存在,整个人好像漂浮在空中,落不到实处。
两份早餐一样,都是按照傅言归的喜好来的,粥、鱼肉沙拉和三明治。任意喝完一份粥,就已经吃不下去了。
他昨天被突然刺激到引发信息素紊乱症,光靠稳定剂是过不去的,要不是傅言归的信息素将他拉回来,他怕是今天根本爬不起来。可就算勉强爬起来,他也没什么胃口。
傅言归将沙拉推过去,下着简单的命令:“吃了,一会儿有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