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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第1页)

福克纳告诉本·沃森说,“我在写一本书,讲一个被人用玉米芯子强奸破身的女孩子。”阳萎不举的金鱼眼强奸了坦波尔后,把她带到丽芭小姐那里,让一个叫雷德的人做他的替身,把坦波尔狠狠地糟蹋,把她治得不但心甘情愿,到头来还贪得无厌。在这一丑恶的三角关系中,谁也不对谁有任何温柔或感情的表示。三个人都迷恋强暴与淫欲。坦波尔沉醉其中时,发现不仅周围的人有罪恶,自己内心也有罪恶。金鱼眼引她走上罪恶之路,因此她不仅讨厌他,更被他吸引。被奸污后不久,她有过逃脱的机会,但是放弃了。

一半是因为内心矛盾,但也反映社会的影响。逃出去,也许活下去,对她关系不大,更重要的是不能让她的高雅体面的亲友知道她的遭遇。因为她知道那个社会宁可捂盖罪恶也不愿承认罪恶。小说将近结束时,她回到出身的社会,同那个社会同流合污,把明知是金鱼眼干的坏事栽到李·古德温身上。

这样,她在我们眼里,既代表堕落的本能,又代表腐败的社会。她发现淫乱和强暴的魔力后,尽情地玩弄享受。夹在有权有势的父亲(“我的父亲是法官,我的父亲是法官”)和四个彪形大汉的兄弟中间,她若无其事地说谎。

福克纳也许没有点破坦波尔作伪证、冤枉好人的动机,但是,坦波尔的行为解答了读者心里的问题。早在她回到出身的那个社会以前,已经有人在阴谋算计李·古德温。孟菲斯的黑社会要保护金鱼眼;杰弗逊的地方检察官尤斯塔斯·格雷厄姆要找一个人定罪,以提高自己的声望,以利于入选国会;克拉伦斯·斯诺普斯要从中渔利,又讨好有权势的朋友;娜西莎·本博·萨托里斯要保护自己的好名声,早早结束把她的兄弟卷进去为一个无耻之徒辩护的一场轰动一时的审判。这些人谁也没有参加作伪证,但是谁也不对事情真相感兴趣。格雷厄姆更感兴趣的是自己的前程而不是公义;娜西莎并不为屈死好人而生气,却为此人与一个女人姘居的丑闻而生气。在杰弗逊,法律掌握在关心权势和利润的男人手中,教会控制在关心体面和方便的太太手里。

跟这些势力作对的有李·古德温,他知道杰弗逊不关心真理;有他的妻子鲁比·拉玛,她设法帮助丈夫,但不敢激怒镇上人;还有霍拉斯·本博,福克纳笔下的不现实的侠义之士。本博是侦探,也是法庭律师。他挺身而出,大声疾呼,要求人们关心真理和公义。有时足智多谋、精明能干、劲头十足。

有过一些成功的喜悦,但是最终败北。一半因为他学究气重、胆子小,一半因为串通一气对付他的力量太强大。“也许一俟我们顿悟并承认罪恶也有其逻辑模式,我们便会死去”,他这样思忖着。他的失败不仅是败诉,而是彻底投降。如果说坦波尔面对罪恶而变得愤世嫉俗,霍拉斯面对罪恶则变得精疲力竭、无可奈何。

《圣殿》和《亚伯拉罕神父》一样,把时代背景放在20  世纪,地点放在“老法国人广场”,影射福克纳的想象王国的茫苍的初期。它和《坟墓里的旗帜》一样,成书和出版之间的遭遇复杂而奇怪,也和《旗帜》一样在此过程中遭到大刀阔斧的修改。福克纳写作时的情绪时起时伏,越写越希望新作能成为自己的骄傲,有时却觉得怎么写也不会成功。《圣殿》完成前不久,他对菲尔·斯通说,自己终于认输了,“看来我写什么也永远不会赚钱,不会出名。”但他仍不能放弃希望。5 月初修改初稿打字时,哈尔·史密斯寄来一份新合同和一笔预支稿费。寄出稿子几个星期后,他收到的答复出乎意外。哈尔·史密斯写道:“天啊!这东西可不能出版,我们两人都要去坐牢的。”史密斯的保留与稿子质量无关,信中没有一句诋毁福克纳的写作成就的话,也没有要他退还预支稿费,但是他明确转达了出版社同仁读后的震惊,没有说一句鼓励的话。福克纳再次承受失败、掩饰失望。这一次既不反抗也不装成有信心,甚至不要回稿子,改投别的出版社。他对自己说:“你这下可完了。非一辈子打工不可了!”福克纳的事业到了又一个十字路口,他开始处理自己的生活问题。当务之急是:埃斯特尔怎么办。她的离婚已在4 月中批下,他知道她在等他。11年前他信心十足,现在却不太有把握。周围的迹象有好有坏。埃斯特尔想嫁给他,她的妹妹多萝西找他谈过,请他勿再拖延。但是埃斯特尔的父亲仍然是铁板一块;福克纳这人也许不讨厌,甚至讨人喜欢,可是已到而立之年,还看不出有多大出息。福克纳家的人也一样看法。他的父亲和弟弟们都认为他应该先找份工作、赚点钱,再考虑结婚。母亲根本不愿意他同任何人结婚,更不要他同一个喝威士忌的、离过婚的女人结婚。他没有征求过人家的意见,也不要听这些意见,因此决定置之不理。有些意见他觉得无所谓,有些觉得岂有此理。结婚需要用的钱可以借;以后必要时他可以干活。尽管经济萧条日益恶化,他相信自己能够挣钱养家。

更大的问题是今非昔比,他和埃斯特尔梦寐以求的时刻已经一去不复返。他甚至早已知道自己心中的余怒远非时间所能平息,虽然在《圣殿》中得到部分的发泄。

坦波尔的堕落高潮的描述是他的旧怨新诉。坦波尔到丽芭小姐的妓院后不久,躺在床上回忆以前对跳舞的爱好,想着想着,不知疲倦的跳舞劲头直接转化为不可抑制的性欲狂。“你还算是男人,还算是不要脸的臭男人,还不如一个女孩子,”她破口大骂,接着命令他“爬上来,干吧,老爸!”金鱼眼伏在床脚上观赏雷德和坦波尔“赤身裸体像两条蛇”绞缠在一起交合,脸色苍白,垂涎欲滴,活像梅菲斯托。

再拖也无济于事,同埃斯特尔结婚,势在必行。老上校第一次看见利西·万斯,就宣布要回来娶她。

过了几年,娶过一个妻子,又生过一个孩子以后,终于回来娶她。埃斯特尔第一次遇见福克纳时也作过类似的声明。如今过了几年,嫁过一个丈夫,又生过两个孩子,仍要嫁给他。同一个模式,既重复前人、又男女易位;这一点福克纳很欣赏。

1929  年6 月19  日,他和埃斯特尔驱车前往牛津的法院领取结婚证书。第二天,他单独去看自己的母亲和埃斯特尔的父亲。埃斯特尔的父亲不再问长问短。福克纳和埃斯特尔两人已经听训得够多了,等得够久了。他俩终于结婚,多萝西当傧相,牧师妻子当证人。

第五章注

(1) 威廉·克利斯托弗·汉迪(1873~1958),美国黑人作曲家,《圣路易勃鲁斯》为其名作。

(2) 格屈鲁·斯泰因(1874~1946),美国先锋派女作家。

(3) 艾伦·泰特(1899~1979),美国诗人、教师、小说家。

(4) 第勒尼为埃特鲁斯坎的希腊语名,为意大利古代民族,曾建立繁荣的商业和农业文明,出土文物显示高度的艺术成就。

(5) 马塞尔·普鲁斯特(1871~1922),法国作家。

(6) 赖纳·马里亚·里尔克(1875~1926),奥地利诗人。

(7) 阿尔贝·盖拉尔(1880~1959),生于巴黎的美国作家,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在美军情报处工作。

第六章 成名(1929~1931)

反对福克纳结婚的人中,非尔·斯通是最明确最坚决的一个。11  年前,他便认为福克纳想结婚的愿望是愚蠢的;因为结婚肯定会增加经济负担,分散精力,就可能有损他的事业,减少成功的机会。11  年过去了,菲尔认为变化不大,几无起色。埃斯特尔·富兰克林离婚后,两个孩子维多利亚和马尔科姆虽有赡养费,可是埃斯特尔本人没有,而她购买衣饰一向大手大脚,这笔开支远非福克纳所能供给。

钱的问题姑且不谈,埃斯特尔和两个孩子还会占掉他理应用于专心写作的时间和精力。菲尔把放弃结婚视作献身事业的决心,反之则表示动摇,自我失败。

果然如此。结了婚,福克纳的生活不得不作重大调整:私事牵累大大增加,他非挣钱不可,还出现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问题。两人虽已相识25  年以上,有时竟然相互间毫不了解。去帕斯卡古拉蜜月旅行期间,两人相处得很别扭,幸亏来了一位熟人,埃斯特尔才熬了过来。归家后,家人之间的问题,钱的问题依然存在。奥尔德姆和福克纳两家都迟迟勉强同意这起婚事;少数几个,包括福克纳的母亲,态度至死不变。不过,结婚并没有耽误福克纳的创作,也没有葬送他的事业。虽然不得不作一些调整适应。

福克纳和埃斯特尔出发去帕斯卡古拉时,各有各的往事回忆。帕斯卡古拉和海伦·贝尔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福克纳竟然会带埃斯特尔去那地方度密月,真是不可思议。埃斯特尔对海滩和浪潮的兴趣不大,她喜欢更加合乎礼仪的环境;再说,在帕斯卡古拉唤起的福克纳的联想中,没有她的份,反倒有些可抱怨之处。整理行装时,福克纳收拾了几部稿子,几件衣服,多半是他爱穿的海滨休闲服装。埃斯特尔有自己的回忆和触发回忆的东西。她带的衣着又多又华贵,有进口绸缎长袍,一眼便勾起当年同前夫康奈尔·富兰克林在檀香山和上海共度的迷人时光的回忆,这些衣服代表她渴望的生活。太太长裙曳地,丈夫以绳束腰,这反差太显眼了;长裙和他们租住的摇摇欲坠的海滨小屋反差也太显眼。虽然第一次婚姻让她尝尽辛酸,但并未让她缺钱花,也不愁没有宴饮欢乐。出嫁前和嫁给富兰克林后的生活都同样促成她大手大脚地花钱,婚后的生活加深了她从小对宴饮和舞会的爱好。而宴饮、舞会同盛装、欢乐联系在一起。

福克纳有时和她有同好,他会举止潇洒,也会献殷勤。偶尔也喜欢和别人在一起,甚至和几个人同时相处。但是,他有时穿得又破又脏,常常不穿鞋、不刮脸就出门。偶尔一两次,远处看去,也许觉得这些习惯不过古怪,或者有几分异想天开而已。但是天天如此,又近在身旁,就叫人(尤其埃斯特尔)受不了。用福克纳的弟弟约翰的话来说:埃斯特尔“娇小俊俏”,最恨“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福克纳从前也穿过漂亮衣服,装出一副公子哥儿的气派,这一半是为了博取埃斯特尔的青睐。成年后可不再迁就了。

手头拮据、住半坍的小屋,福克纳不事修饰不讲卫生等等,这些不算,更使埃斯特尔苦恼的是寂寞冷落的感觉。有时候福克纳心情宽松而温和,上午带了马尔科姆去摸蟹钓鱼,下午同埃斯特尔在海滩上散步谈天,晚上和她一样兴致勃勃地修饰打扮,体面地饮酒进餐。这种时候,海滩上的住处虽不雅致,却显得十分可爱。

可惜他的情绪难以捉摸。他常常是沉默冷淡,心神不定,对什么都不闻不问,只想着正在写作的斯诺普斯和萨托里斯两家人的故事。7 月初,寄来了《喧哗与骚动》的校样,上面有本·沃森的改动。福克纳把它们一一改回原样后,变得更烦躁更孤独了。本·沃森的插手干预唤起他列康普生一家和他们的故事的特殊感情。有些人物他可以随便搬来搬去,到处使用;康普生一家则不能。凯蒂·昆丁和本吉在他面前时,这个虚构的王国成为他的第一生命,是属于他个人的东西。

埃斯特尔幸亏有妹妹多萝西来访,才熬过了《喧哗与骚动》这段时间的痛苦考验。几天后,福克纳搁下稿子,带了埃斯特尔去到新奥尔良,住在古朴雅致的蒙泰莱奥内旅馆。那里的生活较合埃斯特尔的口味,她宁愿要老城区的小街,而不喜欢帕斯卡古拉的海滩。再说,福克纳已小有名气,夫妇俩常常受到各式知名人士的款待。每天常常以时髦的早餐会开始,以供人炫示华服机会的晚宴、雅谈和音乐结束。

从新奥尔良回到海滨,埃斯特尔更受不了这一落千丈的变化。她和福克纳一样经常喝酒,和他一样常常喝过头,特别是在寂寞和失望涌向心头的时候。一天傍晚,她接连几小时猛喝不停,最后试图溺水自尽。她挑了一件最心爱的绸子长礼服穿上,走下海滩,涉水走进浪潮,想走向六七十码外的暗礁和海峡的交界处。福克纳拦不住她,大声呼救,邻居马丁·谢泼德闻声赶来,冲过浅水区,在离暗礁尽头不过几码的地方一把抱住她,她挣扎着往深水扑去,终于一个冲刺挣脱身子,幸好还是被谢泼德抓牢、镇住。

企图自杀虽然高度戏剧化,但似乎不是做戏而是认真的。还有事实佐证。埃斯特尔的第一次婚变虽然痛苦,却是意料中事。她在结婚的当天便动过逃跑的念头,不过害怕父亲的暴怒,又怕为时已晚,只好成亲。这场没有基础的婚姻使她成为福克纳第一次也是最沉痛的一次失恋的中心人物。福克纳久久未能从这次失恋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后来海伦·贝尔德让他重尝失恋的滋味,如今,他总算定下心来工作,发现了一个新的天地,建立起一种允许别人进入,但必须按照他的条件方可进入的生活。他需要独立,做一头“骄傲的独行其是的怪兽”,“一个独来独往、无求于人、至少不让人知其需要”的人,特别戒备女人擅长的进攻和包围。埃斯特尔则相反,她从婚变中解脱以后,对于这场一拖再拖、时冷时热地渴求的婚姻寄以莫大希望。婚后发现福克纳不仅要她独自承担调整留给适应对方的责任,而且对于福克纳,妻子远不如当年的初恋情人重要。这一半是出于他找到的天职、发现的天地、建立的生活,一半是由于这些东西对他的特殊含义。他在凯蒂·康普生这个人物身上集中了他的多次爱情,为他自己创造了一个“生活顾不及创造的少女”,“把他心中无法实现的人类历史的重担整个压在她那脆弱而不弓曲的肩上”。不论出以何种方式,他将毕生以此为业。《蚊群》中的帕特里夏说:

“没有一个女人会浪掷时间在一个满足于一段木头或别的什么东西的男人身上。”

福克纳发现并视为己有的这种双重性意味着,他决不会完全满足于生活在想象出来、照式创造出来的世界里,也意味着他决不会真正属于身边的现实世界或者现实世界中的生灵。在第一次婚后的几年里,埃斯特尔明白了自己没有福克纳不能生活;第二次婚姻的头几个月里,她似乎明白了自己永远不可能按她需要那样完全占有他。

这种教训无法预料、无从准备,抗拒的愿望再大,最终还是只好忍受。

埃斯特尔服用镇静剂安静下来,休息几天恢复后,蜜月旅行就此结束。

没过几天,他们便回牛津,在一幢大楼里租了一套公寓住下。福克纳接连几个星期不停写作,希望有人会采用他的短篇,希望几部长篇畅销。10  月初,《喧哗与骚动》出版,同时正逢他的一篇最优秀的短篇《献给埃米莉的玫瑰花》遭到《斯克里布纳》杂志退稿。虽然阿尔弗雷德·达希尔的退稿信上也有几句鼓励的话,这封信说明他不太理解这篇故事,根本不理解这部作品所预示的写作短篇小说的精湛技巧。福克纳缺钱用,又尝够了告贷的滋味,决定找份工作。

工作找到了,在一个怎么也想不到的地方:密西西比大学的发电厂。虽然从晚上6 点钟连干12  小时,他还有足够时间创作。后来,他描述过在锅炉房里连续铲煤几小时,然后把手推车当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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