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将脸贴在他胸前,良久不答,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眼圈微红,看得殷梨亭心头一紧,却听她道:“那我若是选了若长,六哥你又会怎么办?”
殷梨亭怔住,轻轻抚了抚她的长发,闭上双眼强自屏住呼吸半晌,这才能得笑给她看,费尽力气开口道:“我自会好好的。有师父师兄弟,有武当,还有行儿……我……”
“那我若是连行儿也带走呢?”
“我……”殷梨亭心中狠狠一揪,怔愣良久,几乎有些不知所言一般道:“行儿……行儿……跟着娘亲……也是好的……女儿家没有娘,总是可怜的……”
一番混乱言语尚未说完,他便觉得路遥抬起头,蓦然吻住他的唇,贝齿轻轻咬着他的唇瓣,异常温柔缱绻,亲昵辗转,却又似不够一般,重重的咬了他一下。他情不自禁的抱住路遥。方才那一番话他反复思量两三天,却始终没有勇气对她说。方才同路遥两问两答之间的痛楚,到得现在仍旧震慑心间。相许十载五年夫妻,深浓情意早已入骨。可是他更想让她快乐,而不是让她为难,更不愿用这入骨的情分让她伤心。路遥眼里酸涩,无处发泄,本能的重重咬了他唇瓣一下,随即又忍不住轻吻那里,感受他的气息一点点渗入自己的呼吸和全身。
半晌过去,路遥倚在他怀里,双眼看入他的眼底。轻声开口道:“六哥,你记不记得五年前的黄鹤楼一会,当时五嫂同我在五楼说话?”
殷梨亭被她的目光牢牢的引住,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当时五嫂笑你总是不愿离开我身边,说所谓‘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放到你这里变成了‘白头不想离’。”
殷梨亭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听她继续道:“而我那时说了一句话,五嫂笑了好久,说我真是不害臊。六哥,你可知我说的是什么?”
“什么?”
“我说,只怕是‘白头不能离’才对啊。”
殷梨亭微微一颤,路遥的确知他懂他情意。‘不能’二字,确是写尽他的心事。情愫深浓入骨之时,便不是不想割舍,而是不能剥离。路遥贴在他耳边,小声道:“六哥,你可知当初我说这‘不能离’的,不单指你,更是在说我自己啊!无论江晚濯是不是若长,‘既得一心人,白头不能离’,便是我如今想同你说的。”
既得一心人,白头不能离。
原来这般心思,自很久以前,便不是他一个人的了。殷梨亭仿佛一瞬间觉得整颗心都飞了起来,滞郁了几日沉重晦涩的心情一扫而空。他一手轻抚着她的脸颊,看着她仍旧有些微红的眼眶和笑意盈然的唇角,心中之情无以言语,不由自主的低下头,贴上她的眉心,脸颊,双唇细细啄吻,仿佛如此才能宣泄心中浓郁得无处安放得情意。路遥搂住他的腰际,贴在他怀中动情相应,沉醉于他满溢的情意里。春夜微暖的夜风合着朦胧月色拨动屋檐下的风鸣铜管,叮叮咚咚的掩去香暖旖旎的动静,错乱了时间,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两人在回廊下来回玩闹拨弄得风鸣铜管叮叮当当高低作响得时候。多年岁月仿如流水,纷繁世事一任起落,红尘消磨掉得去青葱时光,却消磨不去心间情愫。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发的晚了,俺错了。那个定制印刷,错别字快搞死我了。中间再修改点称谓错误……其实我就是喜欢那个封面,然后想自己要一本……结果搞出这么麻烦的事情来……
目录里面没有显示番外,但其实是有的。目录里面不显示是因为我觉得在前面加个“第零章”之类的编号,实在很二。
这章是倒数第二章,正文还有一章。剩下还有两个番外没发。其实主要都是正文结束以后的事情,也有一些穿插在故事里,从不同的角度来看的事情。两个番外等定制结束一个礼拜以后俺就放上来~
然后,为了表达俺对于文章发晚了的歉意,我把俞莲舟那文发上来一点点好啦,大家就当围观了吧。还没写多少,很多东西还在构思。所以不要急……
不过,看了以后更不许BW了,要是没有BW,下章结局俺也加一点正在写的俞二的文,嘿嘿~
《迢递故园》之楔子人生何处不清明
至正六年秋初,襄阳府武当山。
秋日的武当山上松竹仍旧葱笼翠碧,昨夜一场秋雨已霁,晴空无限高远。沿山势而下的清冽溪水在透过叶间的阳光下闪烁熠熠,风过竹木山石之声应和流水鸟鸣,这秋日青山竟是毫无木叶萧萧之感。
忽地丛丛碧竹被人拨开,一个高瘦身影持了水囊到得溪边,俯身取了半囊清冽溪水。取水之际,那人一低首,无意间看到水囊一脚烙了个标记徽文,寥寥数笔勾画出两片莲叶一朵芙蕖,笔意精炼却是生动,分明便是这物主人的风格。记忆中这水囊之上并无这标记,看上去却是这两年新近烙上的。常年习武而骨骼棱角分明清晰的手掌下意识的拂过,眼中目光些微闪动,神色也如同这青山秋色一般轻轻舒展,随即回复了往常模样,起身持了半满的水沿来时的路回了去。
此时草色尤绿的武当山道旁有着一人一马,马轻车熟路的低头吃草,人却是由半山腰处抬头看向山上的紫霄宫。层层殿宇在秋日晴阳之下光影鲜明,背靠青山翠峰,端地是灵秀之地。想起这便是身边之人自幼生活之所,不由自主的脸上笑意盈然。
“阿浣。”
听得身后低沉声音传来,沈浣收回远眺的目光。一回身,接过对方递过来水囊,喝了几口。一早往山上赶路,此时却是口渴的紧。山泉甘甜清冽,入口沁心润脾,舒爽异常。饮罢将水囊递了回去,沈浣紧了紧背上的行囊和长剑,抬眼又看向山上得紫霄宫,遥遥一指远处的紫霄宫,“二哥,从此处上去,还要多久?”
俞莲舟看了看沈浣所指,“由此上去,还有半个时辰路程。”
“我们快些吧,我想早些拜见你师父。”沈浣言简意赅,直直看着他。
俞莲舟闻言,心中微动。武学之上常言剑如其人,沈浣无论剑法还是性情,便是这许多年过去,仍旧是这般简利。
“好。”无须太多言语,只字片语便足以明白对方所想。
收拾了水囊,牵了马,俞莲舟同她并肩沿路往山上行去。一路上鸟声虫鸣,令人气爽神清,两人之间无甚话语,仿似怕惊了秋色这一般,倒是那步履相谐异常。
刚转过界碑梅子林,内力深厚的两人同时听得正有人打山上下来,不由自主相互看了一眼。果然继续往山走了片刻,便见得迎面正有一对年轻夫妻从山上往下相携而来。男子三十不到,身长玉立,正小心翼翼的揽着妻子腰际。而那女子一身青衣碧裙,手中玩把着不知从哪里随意摘来的一只秋菊,言笑晏晏的和身边丈夫说着什么。而看她身形,腹部微隆,却是有五六个月的身孕模样了。两人见了俞莲舟和沈浣,同时出声道:“二哥。”
俞莲舟点了点头,见得二人过来,对沈浣道:“这便是六弟和六妹。”沈浣这几年游走天涯,然则于武当之事却是留心,殷梨亭和路遥两人,她是知晓的。
殷梨亭这边仔细护着路遥过来,听得俞莲舟道:“六弟六妹一早这是去哪?”
路遥笑道:“回龙镇的医馆。这几日收了个重病患,梅涣正头疼呢,便带信儿上山让我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