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小小的一块暖黄,染着男人的侧影。
明雅嗅着满室的尼古丁味,忍不住皱起眉头,再瞧了眼他面前堆成小山的烟头,说道:“别抽了。”
卓然背着光坐在黑色皮椅上,身上穿的一套蓝白条睡衣,手里执着香烟,长腿交叠,面容沉静。
一阵吞云吐雾后,袅袅白烟在空气中散尽,无形中替他增添了少许堕落与苍白。
他转过身,掐灭烟蒂。
“怎么醒了?”
明雅沉默的看了他许久,走过去把窗户打开,随着冷风往屋内涌,一并驱散了房内的乌烟瘴气。
相顾无言,好半晌,他朝她张开手臂。
“来。”
明雅与他的眼神对上,那种疏淡得犹如一潭死水的眸光令她内心微颤。
下一秒,她走了过去。
他顺势抱住她,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身上的冷凝似乎淡了些。
“你说,我该怎么办?”
好半晌,他埋在她脖间低低的说,嗓音浑厚,不轻不重的在她耳边轻拂。
明雅没说话,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肩上、发上,然后移开视线,继续保持沉默。
他何必问她?卓丽清是他的亲妹妹,难道他还会在乎那一两条人命?
屋内的氛围似乎有一瞬间的凝固,他低头用力的嗅了一口,不知过去多久,缓缓开口。
“丽清会变成这样,我负有一定的责任。”四目相对,他继续道,“爸妈出事那年她还小,加上我没什么时间照顾她,后来一味的用物质弥补,把她养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明雅安静的让他抱着,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也许没人能比她更理解卓丽清,就像当年她也有一个像卓然一样的保护罩,事事让着她,不管闯了多大的祸,那个像小山一样的人也能替她补上,在物质上他从不亏待她,无论她多么的任性,多么无法无天,他总会站在她身后,是她最坚实的保护盾……
可当有一天,当那个人消失了,她才猛然发现,他给了她所有,却唯独没有教过她,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她能做,什么不能做……
再然后的然后,她又发现,这些东西,旁人根本教不了,她需要自己去跌倒,摸索,可就是那个人提早替她斩断荆棘,朴好了路,让她走得平坦,没吃过苦,没受过累的后果就是当她第一次跌倒的时候,跌得真狠,狠得她险些爬不起来……
现在卓丽清也一样,可她这次跌狠了,出人命了,不过她比她幸运,至少她的保护罩还在。
一室寂静,明雅没有要发表意见的意思,她从不认为自己的话能左右他,不,应该说没有任何事能左右他的想法……
她想起身,他却习惯性的抱紧她。
“陪我待一会儿吧。”他目光略深,顿了下像是怕她不答应,又说,“就一会儿。”
隔着玻璃,月光柔柔的撒了进来,投入屋内将两人相拥的影子拉长。
明雅不动声色的抬眸,只能看到他一头浓密的黑发,他将脸埋在她脖颈间,没有动,可锢在她腰上的手却让她发疼。
明雅眉头一皱,并未挣动,只是情绪一时间有点复杂。
亲情与道德,确实是一个两难。
隔天,她与卓然一起去了看守所。
天气寒冷,明雅从车上下来,抬头看了眼顶上的天空,心里滋味难辨。
看守所内光线不是很好,暗蒙蒙的,隔着一块玻璃,明雅终于见到了卓丽清。
她一头短发,眼眶通红的被人带出来,一见着卓然,那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的往下掉。
卓然脸色不太好,身后跟着律师,背着光的身影显得有些无情。
卓丽清心里一惊,她也知道自己这次犯了事,而长那么大她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场面,当下心里也慌,怕坐牢,更怕哥哥不管她。
“哥,哥!”她焦急的喊,“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不要坐牢,你一定要救我。”
卓然皱紧眉,深吸一口气说:“这位是程律师,他会帮你。”
卓丽清眼底浮出少许期冀,连忙点头如蒜的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