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的父亲在炕上坐着,愣了半天,怔怔地回忆这一席谈话,有哪句话说错了吗?还是对待人家太冷淡了?
左想右想没有发觉不合适的话语和态度,就“噌”一下跳到地下,光着脚匆匆追了出去。
刚刚跨出房门站到台阶上,就看见二愣子和李老头还在院子里拖拖拉拉的,一个要进来,一个要走开。
喜鹊父亲赶忙跑下台阶,奔到二人跟前说道:“都别走!无论如何得吃顿饭!”话毕,就伸手使劲把他们二人都推了进来。
三人返回屋头,喜鹊父亲把二人都推上了土炕,接着就张罗着摆放饭桌,准备上菜。
一会儿,喜鹊的两个妹妹从厨房端过两盘菜来,热气腾腾地摆上了饭桌。
喜鹊母亲端过一壶烫好的烧酒,喜鹊父亲双手接过,给客人挨着斟满,然后张罗着给二人敬酒,又催促着让动筷子,于是就热热乎乎吃喝了起来。
三个人一边吃一边聊,先聊了半天农家玉米、豆子、土豆、白菜以及地里庄稼长势之类的闲话,接着又聊起了乡村里的一些新闻轶事。
谈话中间李老头是尽量往谈婚弄嫁方面靠,而二愣子则是尽量往一边扯,这话题怎么也靠拢不到一起。
当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喜鹊父亲笑嘻嘻地问二愣子道:“小伙子,我怎么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哪?”
二愣子笑了笑回答道:“大叔,这点小事您别放在心上,那只不过是偶然碰上伸了伸手。谁遇上也会伸手救人的,不需要什么报答。”
喜鹊父亲说:“那可不行,你救了我一条命呢!你说吧,小伙子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我会尽量满足你。”
二愣子憨厚地笑了笑,把脑袋摇得就像被虫子叮了一下的牛脑袋似的,速度飞快地摇晃了几下说道:“没有,没有。”
喜鹊父亲望了一下李老头,李老头正着急地望一下二愣子,又望一下喜鹊父亲,正欲张口说话。喜鹊父亲就冲着李老头说道:“老哥,今天你来我家是不是带有重要任务的?”
李老头放下筷子,一抹嘴,笑了笑说道:“是啊,今天我来就是……”
二愣子迅速从香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塞到李老头嘴上,李老头只好停止说话,张开两片嘴唇先把二愣子递过来的香烟夹住。二愣子然后又打着火给李老头点烟,这时二愣子就趁着一边给李老头点烟,一边说道:“是啊,今天就是来村里办点事,李老伯说和您认识,路过您这里要进来看看您。”
李老头看着二愣子拿烟把他的嘴给堵上了,接着二愣子把火也给点着了,他只好说了半句话,接着二愣子递来的香烟抽了起来。
这一举动都被喜鹊父亲看在眼里。喜鹊父亲心里想:“这小伙子一直打岔,八成是‘秃子面前讲理发——怕人多心!’”于是手捧起酒杯敬了李老头一杯酒,然后笑着说道:“老哥,你刚才的话没讲完吧?我听着好像只讲了半句,还有后半句吧?”
李老头听后一仰脖子把那一杯酒灌了下去,心又急,酒又热,那个边上长一圈白胡子的脸膛立刻就变得红彤彤的……
这李老头爱喝酒,在家里每天上午要拎一个小酒壶到农村供销社买散白酒喝,他不买多也不买少,每天只买一两酒。而他那个小酒壶也不放多也不放少,正好放一两酒。而供销社的营业员给他秤够了没有,他只要看一眼那个小酒壶就明白了。如果那个小酒壶不满,他就会和营业员们理弄,营业员就得赶快再给他把那个小酒壶填满。
打满那个小酒壶之后,李老头就提着回到家里。而每日中午老伴都要给他炒一个菜。午饭时间一到,他就曲腿坐到土炕上,等着老伴给他把热腾腾的一盘菜端上小炕桌,然后把这一小壶酒烫得热乎乎的端上来,他就守着这个小炕桌,一边吃菜,一边自斟自饮,津津有味地品尝这一两美酒。
一年四季,一天也不隔,一点也不多喝,一点也不少喝。每天正好一两酒。喝得满脸、满脖颈、两只耳朵都是红彤彤的。
这年李老头八十一岁高龄了,童颜鹤发,耳不聋眼不花,精神矍铄,手脚麻利,思维敏捷,话语连贯。猛一看去,人们都以为五十出头的样子。
李老头一副热心肠,一生就喜欢给年轻人说媒谈对象,经常东家跑跑,西家转转,将东家的小伙子介绍给西家的姑娘,将甲村的姑娘引见给乙村的小伙,给当婚、当嫁的小伙子姑娘们传递信息,喜结连理。
在一家家张灯结彩,喜结良缘的庆贺中总能见到李老头的影子。李老头也喜欢出来露露脸,讲两句媒人的即兴感言。然后被尊为贵宾,坐在上席,喝得两个脸蛋似中秋时节的大红苹果似的,圆鼓鼓、红扑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