炯明摇头叹气;笑道:";我料你要这么说。杨四郎若是拿定了主意;也非旁人劝得了的。只是我对此案;全然不知;只能爱莫能助了。今日天高云淡;风清气爽;我二人在此湖上品茶高论;也算人生一佳事。若不留诗记念;那断乎使不得。不如长歌一首;以致今日之兴。";
四郎一头乱麻;哪有闲心陪他风雅。只是不愿扫他的兴;笑道:";骆兄高才;小弟洗耳恭听。";
炯明略一思索;便吟道:";十年仗剑出歧山;恩义未忘处却难。疾风狂沙是非地;天籁高歌冰玉心。一泓碧水荷花白;两袖清风坞梅馨。酹酒一觞池中月;却解迷雾底下天。";吟毕;笑道:";口说无据;还望四公子评论评论。";索了纸笔;磨得墨浓;蘸得笔饱;逐字逐句;录在纸上;恳请四郎点评。
四郎默然;暗想:";你也算个人才;却在此紧要关头;不务正业;专做雕虫腐儒之事。";只得道:";骆兄于纷杂世道之中;却保持着冰清玉洁的情怀。出淤泥而不染;逐清涟而不妖;如梅花般冷香傲骨;令人钦佩。";
炯明笑道:";四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首诗小弟临蓦唐代大书法家颜体;维妙维肖;几可乱真。若是拿到市面上;价值不菲。今日蒙四公子款待;无以为报。仅以此诗相赠;略表敬意;四公子还望务却。";
四郎只得受了。炯明告辞。四郎思索少女失踪一案;心中烦恼;随手将纸放于茶案上。不料河中风大;忽得一阵狂风卷来;那诗笺便飘飘悠悠落入河中去了,随浪沉浮,如一叶白色的莲叶。四郎也不在意,凝神沉思,物我两忘。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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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渠是京城名胜;向来为达官贵人;名流才子消闲取乐的地方。秦台楚馆;大多傍水而建;或二层;或一层;或为木船掠影;或为曲桥通幽;错落有致;装饰极为精致;当时不常见的紫檀;湘妃;花梨;红铁;凤凰种种名贵木材;配以飞檐;走兽;青铜;古鼎;垂丝;缕金;琉璃;纱屏;在极端的奢华富丽之中;却又垂着满岸绿萝;压倒一树桃花。鸟映余晖越白;山隔秋水逾青;处处清新自然。更有清丽绝俗的丽人;手捧琵琶;娇声软语;殷勤劝慰;令人浑忘红尘之苦;一享世外清福。当然;能在此尽兴消遣的;也只是一掷千金的豪门公子;当朝显贵。
当时北宋盛极一时;王公贵戚;皆自诩清雅。经常吟上两首歪诗;喝一壶老酒;引以为傲。三年一度的花魁大赏;便在凤凰渠里举行。让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名妓丽人;穿着艳丽;尽展才艺。若谁能获得最高的赏金;便可入主花魁;名利双收。进可以为王府贵姬;退也可以身价百倍;恩客如云;甚是吸引。而诸达官贵人;也可以在一夜之间;尽览天下佳丽;甚至耳聆妙曲;目睹*曼舞;其乐无穷。若有走运者;拿些身外的黄金珠宝;便可抱得美人归;鸳帐温存;知音佳伴;就又是人生的另一种境界了。凤凰渠因此声名远扬。
当此春之晚;红霞曼舞;银鳞渡水;柳垂金线;花吐娇蕊。一只临水的木拱桥上;站着一对璧人。男子身穿白衣;领口金丝镶滚;手持纸扇;潇洒轻挥。他的衣服;虽是很简单的布衣;但裁剪得体;针脚细腻;一看便是价值不菲的名贵*。而且穿在那人身上;慰贴得体;便是阵风吹过;袍角轻扬;也衬得那男子风度翩翩;才俊非凡。但女子身材娉婷;身穿浅杏色细丝长裙;肩上搭着乳白色轻纱;也是随风轻杨;将曼妙的身姿时隐时现。秀发侧鬓颤巍巍别着一朵绢花牡丹;花心吐着两串浅黄的珍珠;随着那少女的转动摇曳,真是人比花娇,富贵芬郁,令人倾倒。两人凭着桥上栏杆,喁喁细谈。身后横亘的万里紫云,身前悬挂的颗颗琉璃灯,皆为之失色。那男子忽然扯了少女一把,含笑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少女脸飞红云,将头倚在那男子的肩上。却又用一只纤纤秀手,掠起几根被风吹乱的长发,别在脑后。但听水声荡漾,一对鸳鸯游了出去,显然相形见绌,妒恨交加,不愿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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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一个身穿绿丝;披着紫金线织荷花小披肩的丫环走过来;道:";罗姑娘;葛老爷在馆里候着呢。";那少女回过头来;却是眼澄秋水;眉如远黛;细巧的鼻子;樱桃小嘴;竟是绝色风华;微微皱眉道:";我在陪潘大人呢;其余的人;一概不见。";那丫环道:";罗姑娘;妈妈叮嘱;这葛老爷来头不小;现由兵部尚书陪着呢。专慕姑娘芳名而来。倘若姑娘得她欢心;只怕今儿晚上;又有一笔厚赏呢。反正潘大人答应力捧姑娘为今年的花魁;姑娘迟早是他的人了;何必又结冤家;随便敷衍下也罢了。”罗颦非便含情脉脉看了小雨一眼,柔声道:“我去去便来。”小雨含笑点头,目送她去了。此时一片暗暗的金霞,将小雨全身裹住了,似一尊泥金佛,只有他一双眼睛,在暗影里散发出光彩。
颦非来到前厅,只见一中年男子正负手欣赏墙上的一幅仕女浣沙图,转过身来,形容倒也儒雅,只一双眼睛色若桃花,显得甚是*。见了颦非,便揽过她身子来,强要亲吻。颦非不料他如此无赖,极挣不脱,只能由他,足足过了一盏茶时刻,葛秋笙才放开她,笑道:“美人儿,我不理你,你故意拿眼神勾我,拿甜笑迷惑我。等我真来了,你又装出一副清高样子,是什么意思?我实告诉你,我葛秋笙见过的女人如大海淘沙,可你如今勾起我的火来,就走不脱,今晚我要定了你,你别耍花样。”
颦非淡淡的道:“是吗?老爷可惜来晚了一步。今日潘大人在我身上下了重赏,颦非已是他的人了,除非老爷也拿来更多的金子来,捧颦非做头牌。要不然,恕我失陪了。”
葛秋笙嘴角一撇,冷笑道:“你少拿潘小雨唬我。老子在京城见过的达官显贵也多,还没将潘小雨放在眼里。他算什么东西?”
颦非举茶淡淡的喝了一口,吐在漱盂里,道:“他也不算什么东西,不过是皇上的舅爷,贵妃的弟弟罢了。葛老爷,京城的花魁,三年只有一个,可不是老爷这样的人能要得来的。老爷就是倾家荡产,还不如人家打赏的茶钱。我劝老爷掂掂自己份量,我对老爷笑一下,只是礼貌,老爷就想入非非了。”说着起身就走。
葛秋笙气得发抖,一手抓住颦非肩膀,将她按在桌上,喝道:“我现在就要了你,我管他什么国舅国新,老子要做的事,还没人能拦得住的。”说着乱撕颦非衣服。忽然脖领被人揪住,一股大力袭来,身子不由自主的急退数步,只见一白衣公子挡在面前,折扇轻摇,微笑道:“葛老爷,君子动口不动手,还望自重。”
葛秋笙厉声道:“是谁敢拦老子,不要命了!”上前就是数拳。那白衣公子折扇轻挥,一一挡开。只听门外靴声交杂,一队亲兵跑了进来,俱都手持钢刀,对准秋笙。秋笙见对方人多,且穿着官服,脸色一变,便收了手,冷笑道:“你们可知我是谁?贵妃娘娘还找我为他看山请神,你们敢对我无礼,好大的胆子!”
小雨抱扇一揖,笑道:“葛老爷大名,如雷惯耳,久仰了。在下潘小雨,这里有礼。”
葛秋笙听得来人也是当朝红臣,脸上戾色一收,仰天打个哈哈道:“原来是潘大人,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得一家人了。我与令尊常常喝酒叙话,说起来都是自己人,方才有冲撞之处,还请大人海涵。”
小雨微笑道:“客气,客气!罗姑娘是在下的朋友,还望葛老爷日后待之以礼。本将这里谢过了。”说着躬身一礼。
秋笙怒瞪了颦非一眼,只见她也满脸不屑之色,嘟囔道:“一个江湖上看相的,也配来这牡丹坊。”一面大声叫丫环拿水洗地,一面又讨好拉了小雨的手,在他耳边窃窃私语。小雨微笑倾听,就好象秋笙不存在一样。
秋笙怒火填膺,冷笑数声而出,脸色铁青,眼里全是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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