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发现自己渴望哈里·毕辛顿也在这里。他们两人只需要撞上一次就可以把门撞开,然后让哈里对付他的老婆,他自己对付她的男朋友。和罗西干一次是哈里一生中无法说出口的一个最大的愿望,尽管诺曼不能理解,但每当他来做客时诺曼都能从他眼睛里看到这种欲望。
他再一次向那扇门撞去。
记不清已经是第六次还是第七次了,门锁终于被撞开,诺曼顺着惯性冲进了房屋。她就在这儿,他们只能在这儿。
可是他一个人也看不见,汗水流进眼睛,霎时视线变得模糊了。屋子里好像是空的,但是不可能。
他们没有从窗户出去:窗户关着,上了锁。
他借着从外面射进来的笼罩着雾气的昏暗灯光搜遍整个房间,脑袋来回转动着,费迪南德的犄角伸向空中。
她在哪儿?杂种!以基督的名义,她究竟到哪儿去了?
他看见房间远处有个敞开的小门,里面有个关得紧紧的小衣柜。
他走过去,用目光扫视着整个浴室。浴室是空的,除非——
他拔出枪,对着浴帘连开两枪,在印花塑料浴帘上打出了一对惊奇的黑眼睛。他把浴帘拉到一边,浴缸是空的。
子弹在瓷砖上打出了两个洞,这就是全部的破坏范围。
也许这样更好,无论如何他并不想杀了她。
但是她究竟到哪儿去了呢?
诺曼转身回到房间,跪在地上(由于怕疼缩了一下,其实并没有真正感觉到疼),用枪在床底下来回扫了一遍。
什么也没有。
他气得向地上猛击一拳。
他向窗口走去,因为这是惟一漏掉的地方,至少他暂时还这样以为,尽管眼睛早已告诉他那儿没什么线索。
直到他看到了像是月亮的光线从另一扇打开的门中泻入,他才发现第一次搜索时漏掉了这扇门。
月光?你真的以为你看到了月光吗?你真傻,诺曼,难道你忘了,外面是大雾的天气,儿子,漫天大雾。而且即使今晚真是本世纪最美好的月圆之夜,这也只是个壁柜而已。准确些说,它只是二层楼上的一只壁柜。
它也许是,但他身上的汗味、油腻的头发……一切都足以使他确信,一个父亲未必掌握着世间的真理。诺曼知道,月光从二楼的壁柜中泻入纯粹是无稽之谈……但这恰恰是他看到的东西。
诺曼垂下拿枪的手,慢慢往那扇门走去,停在反光的地板上。
他透过面具的眼孔(奇怪的是,似乎他的两只眼睛始终是从一个眼孔中观察事物的)扫视壁柜。
壁柜两边都有衣架,空荡荡的衣架悬在金属棍上,但这个壁柜的后墙不见了,在本应是后墙的地方,现在是一片洒满月光的山坡,山上长满郁郁葱葱的青草。
董火虫在昏暗模糊的树影间闪烁。飘过天空的云彩靠近或遮住月亮时像一盏盏顶灯。还不是满月,但月亮也快圆了。
山脚下是一座废墟,诺曼觉得它看着像一个荒废的农场,或者是一座废弃的教堂。
我真的疯了,他想。要不就是她把我打得丧失了意识,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不,他不接受这个结论,也不愿接受。
“回来,罗丝!”他在壁柜里喊……严格地说,它已经根本不是壁柜了,“回来,你这杂种!”
没有回应,只有那不真实的景色……一阵微风吹过,送来青草和野花的芬芳,证明它并不是诺曼古怪而完美的幻觉。
甚至还有别的:蟋蟀的鸣叫声。
“你偷了我的信用卡,你这杂种。”诺曼用低沉的声音说。
他走近壁柜,抓住一个挂在壁柜上的衣架,就像拉着吊环乘坐地铁的乘客一样。他身外是那个怪异的月光世界,但是这一刻里,他所有的恐惧都被淹没在愤怒中了。“你偷走了它,我要和你谈谈这件事情……离近点儿谈……”
他低头走进壁柜,绕开金属棍,几个衣架被他碰落在木地板上。然后,他直起腰在原地站了片刻,注视着展现在他面前的另外一个世界。
他继续往前走。
好像有一种往下走的感觉,就像在一幢高低不平的古老的房间里走路,但是仅此而已。只走了一步,他就已经走出了壁柜。他正站在草地上,带有花香的夜风从四面八方吹拂着他,从面具的眼孔吹进去(现在面目上只有一只眼孔,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自从迈出这一步以后,他对此已不再觉得奇怪),使他那红肿的皮肤感受到一股清新的空气。他抓住面具的边缘,想把它摘下来,让整个面孔都享受一会儿清爽的夜风,但是面具摘不下来。它长在了他脸上,一点儿都动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