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算清楚了,拉起姑娘就要逃出狼窝。
值夜哨的影卫还没换防,站成一排桩子,各个与她们主仆点头示礼。
唐荼荼跟影卫们打过几回交道,一回比一回熟络,这些人从最开始的公事公办,慢慢对她露出正脸来了。
唐荼荼大概懂了,他们这是对殿下府里有本事的门生才
有的尊重。
既然同在一个主子麾下做事,以后也算是同僚了。唐荼荼客客气气福了一礼,坦然中又带着点恭谨。
芳草……芳草她也领悟了。
刚出了侍卫营没两步,后头有掀帐和整队声,唐荼荼循着声回头,看见二殿下衣冠楚楚、光彩照人地出来了。
衣裳上绘着龙虎宗彝七章纹,这是皇子常服,几乎是一身的黑青金三色绣线。
盛朝王孙贵族的衣裳华美至极,常被民间书生斥一句“服妖”——因为花哨得不得了,龙腾虎跃、山河云雷、黼黻花鸟的纹路全往上头绣,很容易压过人的风采。
二殿下肩宽腰窄,是行走的衣架子,别人穿一身素色儿才能衬得雅人深致,二殿下不一样,他最适合这么富丽花哨的色儿。
唐荼荼贴边儿站定,给他让道。晏少昰扫她一眼:“愣着做什么,还不走?”
怔了一怔,唐荼荼跟上了他,瞧这位容光焕发的,“殿下一宿没睡吧?”
晏少昰耳尖一动,一身锐气敛藏,他眼里浮起极淡的笑意来:“四更时坐着打了个盹儿,你不必挂怀。”
唐荼荼噢一声,别说挂怀了,她顺嘴一问,连脑子都没过,又好奇:“大清早的,这是要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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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晏少昰:“查防,今儿前晌校场上要比骑射,后晌,精射手们就要入林了。”
唐荼荼听爹说起过,每回秋狩最为声势浩大。骑射,一半是弓箭手比射术,一半是对各营执领将军的考核。
六大营,再加京畿之地总共二十六卫,王孙公侯家也能参与,各家派出十名精射手,提前半天入林设置陷阱,要在林中呆整整两天,最后再比哪个营的获猎最多。
南苑占地一万五千亩,说的是围场占地,这片林子可远远不止。
这参天老林一眼望不见头,向西一路延至深山中,顺着官道能一直通向涿州去。
入林的深浅,考的是胆量;攻守布防,考人员调度;扎营、夜宿、一伙人的吃喝,又需要足够的野外生存技能;陷阱设置的地点考验智慧。
甚至连时间分配也得提前算好了,入林太
深,截时之前没能赶回营地的,成绩也不作数。
唐老爷说,以往也有破坏别人陷阱、抢别人猎物的队伍,林中不讲情谊,只讲输赢,允许械斗,不能伤人,猎着野物多的有重赏,获猎不足的还要罚。
可惜,她去不了。唐荼荼心驰神往地望着那片老林。
还没到小路岔口,老远有个少年抬起膀子挥了挥手,吆喝一声:“二哥!”
唐荼荼定睛一看,噢哟,褚小公爷。
她跟这小公爷有那么一点旧怨,不太想跟他碰上,往影卫侧面避了避。
避也没用,一群黑灰色儿衣裳的影卫里,就她一个颜色艳的,一看就是个姑娘。
“这谁?”褚泰安探着个脑袋,仔细打量。
小公爷贵人多忘事儿,身边女人流水过,圃田泽各家花楼树底下有几个蚂蚁窝他都数得清楚。俩月前的事儿,他早把唐荼荼忘脑后了,只觉得这丫头瞧着眼熟。
晏少昰斜出一步,挡在这混世魔王面前,又被他一身的雄黄味熏得后仰,掩了掩鼻子:“这什么?”
“二哥离我远点!”褚泰安忙说:“我衣裳上熏雄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