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不合宜,再删删减减的,反倒违心。
于是提笔往下写。
——他们的主帅蒙哥,果然是个人物。头天元军被火炮炸了个人仰马翻,隔日,换成了假人来试,他们趁夜在草原上堆跺出骑军样式,又往草人里填塞红布,被火炮轰碎之后,远远望去腥红一片,与活人一般无二。
——要是没有你那千里眼,必然看不出其中蹊跷。
——饶是看出了蹊跷,却也得将计就计,不然又要暴露了咱们有千里眼。
——又隔一日,草人离远了半里。
——他们在试火炮的射距。
……
书信一路走暗驿,各地探子扎根极深,退一万步说,哪怕北元真的凑齐天时地利人和,真的踏平了京畿,他的信路也能保住。
晏少昰毫无顾忌,什么也敢往上写,光军情写了两页。
写完,坐在灯下逐字逐行看了一遍,自己理清思路。这才取了第三张信纸,写点她会觉得有意思的。
——工部送来的万里眼,可以观星,架在高台上,往上看,苍穹浩瀚,星波万里。
——你要是在,合该来看看。
草原淹没在皎洁的月光里,饿了几日的牛羊小心翼翼地踩进去,像披了一身流萤。
那些血与火隔了几道山,隔了几条川,战事传不到天津去。
县城的邸报总是慢的——唐荼荼每天去报篓睄一眼,居然看到了“各国使节团离京”的旧闻。
那都是俩月前的事儿了。
“这破地儿……”叶先生也没见过这
阵仗,啐了一声,寻思俩月内不用看报纸了。
唐荼荼把旧闻朗读了一遍,权当认字。
记得在京城时,直隶地的新闻总是两日内就见了报;再远的地方要慢一些,湖广黔琼几地在南直隶辖下,传报也快,一路经由运河和快马周转,事出五日内必须送到皇上眼前。
八百里加急,跑死马也得送进京。
而县衙,送来的邸报不定点,有时早上送,有时晚上送,更多的时候攒两三天的报纸一起送,还不是活字本,是手写缮抄本。
虽说抄录的人挺认真,里边没有错字漏字吧,但新闻这东西,多倒一遍手总是心里不踏实。
毕竟邸报都是给官员看的报纸,像后世的机关内参,用来领会精神的,万一谁怀着点什么鬼心眼,专门篡改点重要内容,底下就得出一连串的事儿。
“县里没有官书局吗?”
唐荼荼问。
“啥?”赵府的厨嬷嬷随口支应了一声,心压根不在这上头,两眼直盯着她的手。
“姑娘汆丸子不能太使劲,你这汆出来的丸子就不弹牙了。”
唐荼荼默默放下圆勺,把手上黏糊糊的鸡肉蓉洗掉。
旁边的帮厨家里有念书的孩子,听懂她问什么了,笑着说:“姑娘到底是京城来的,咱这地方哪有官书局?正儿八经的官刻坊就一家,离得倒也不远,就在津湾口,挨着漕司府呢。”
那倒确实不算远,三十里地吧。
“汤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