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金水:“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吗?”
高翰文有些激动:“请杨公公赐教。”
杨金水:“他们这是要往皇上脸上泼脏水!”
高翰文一震,睁大了眼望着杨金水。
杨金水:“刚才郑泌昌来找过你了?”
高翰文点了下头。
杨金水:“要你到淳安、建德去买田?”
高翰文:“是。”
杨金水:“你答应去了?”
高翰文:“无非一死。”
“不不不。”杨金水站了起来,“你死不了,也犯不着去死。该死的是他们。”
高翰文睁大了眼望着他。
杨金水:“知道他们是以什么名义去买田的吗?”
高翰文:“还不知道。”
杨金水:“那我告诉你,他们现在是打着织造局的牌子去买田的。也就是说,他们是打着宫里的牌子去买田的。”
高翰文有些明白了:“他们敢这样?”
杨金水:“瞧你这个样还是个明白人。郑泌昌不是要你明天去吗,你还去,可不是去买田,你去帮我办件事。”
高翰文:“杨公公请说。”
杨金水:“把船上的灯笼都给我取下来!告诉所有的人,织造局没有拿一粒粮去买田!”
第十章
玉熙宫殿门外
农历六月初了,嘉靖四十年的北京出现了二十年来最热的伏天。在往年这个时候,哪怕整个北京城都没有风,紫禁城由于得天地之风水,也会有“大王之雄风”穿堂入户。可今年,一连十天,入了夜护城河的柳梢都没有拂动过。除了后妃和二十四衙门的领衔太监居室里有冰块镇热,尚可熬此酷暑。其他十万太监宫女便惨了,长衣长衫得照规矩穿着,许多人的痱子都从身上长到了脸上,症候重的还生了疖子,肿疼溃痈,以致不能如常当差。于是尚药司从外面急调了好些防暑药,大内这才总算没有热死人。
而玉熙宫的门窗这时竟日夜全都关闭着,万岁爷就待在里面,在常人看来,真是不可思议。
两个夜间当值的太监满头大汗,一人捧着一个酒坛,一人捧着一个木脚盆,轻步走到了殿门外。两人放下了酒坛和脚盆,侧着耳静静地听着。
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了嘉靖念青词的声调。二人便不敢动,离开了殿门,走到台阶下,撩起长衫的一角拼命扇了起来。
一个太监:“这个老天,去年一个腊月不下雪,今年一个伏天不刮风。这是要收人了。”
另一个太监:“听说外边这几日已经热死好些人了。顺天府都开始掏银子熬凉茶散发了。”
一个太监:“也就咱们万岁爷神仙的体,大冷的天门窗都开着,热死人的天门窗全关着。”
另一个太监:“老祖宗也是半仙的体,也只有他能陪万岁爷熬着。停了,快去。”
两个太监又急忙轻步走到殿门边,侧耳听了听,念青词的声音果然停了。
一个太监轻声唤道:“老祖宗,奴才们将酒和木盆找来了。”
少顷,殿门轻轻开了半扇,吕芳在门后出现了,脸上也淌着汗。
两个太监连忙跪下:“老祖宗,这坛酒有好几十斤呢。孙子们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