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静看着对面少女灰头土脸,却还是清澈的双眸,觉得扎眼。背转身喃喃道:“你说知府大人肯不肯用她女儿的命,来换我儿子的命?”九月原本还想着同她周旋,但王若静没给她任何机会。一把香灰洒下来,九月逐渐失去了知觉。
黑衣人,深夜悄声靠近走到九月的蒸霞院。已经安睡了吗?他在屋顶躺下来,突然发觉不对,屋内没有人的呼吸声。快速跳下来,破门而入的瞬间看到插在姑娘窗前的绮罗簪。他瞳孔一缩,人瞬间不见了踪影。
黑衣阁全城出动,两个时辰后,黑衣人到了南山。
小蓝花铺时常要来这里运送花草,就兰花院里腾出了一间房,专供花铺的人歇脚。守园的夫妇鼾声大作,掩盖了黑衣人的轻微动作。
看着黑暗中昏迷的九月,心使劲揪了一下,抱起她出门下山。九月在车上慢慢醒过来,神智依旧迷糊,蜷缩起来,浑身簌簌发抖。黑衣人盯牢她,这是吓坏了吧,这小丫头。
清晨,宋大人亲自公开审讯。府衙大堂里受害者家属坐了一地,只恨不得把杨功挫骨扬灰。王若静坐在下方,不顾周围人的唾骂嫌弃,只是定定地地看着宋桉。然而宋桉没有任何反应,听完徐正擎的报告,手握认罪书怒斥犯人,然后定罪:“明日游街,斩首示众。”手中的死罪签就要落地,王若静战栗起身,摇摇欲坠。
一个清脆的声音:“慢着!”
宋桉手上一滞,抬眼看到自己的女儿。头发凌乱,小小脸孔花猫似的,衣服皱皱巴巴好像泥土里打了个滚。“你怎么这幅样子?”众人也都讶异地看着九月,完全没有注意到王若静一下歪倒在椅子上,整个人一瞬间被抽空。
九月依稀记得自己被一个黑衣人抱回自己的床上,彻底清醒之后赶紧出门。看到萧坤就催他带自己赶往知府。来不及洗漱,被萧坤嘲笑了一路。九月懒得理他,胡乱扒拉了几下头发,拿绮罗簪挽住,突然想起这簪子不是被王若静拿走当证物了吗?是救了自己的黑衣人取回来的吗,那人是谁,之前叫人送来宋凌峰的赌契的会不会也是他。
九月觉得一时没法解释的很清楚,只好随口道:“我昨夜被人劫持,又被人救回来了。”
知府大人还没来得及发现自家姑娘失踪了,就被人救回来了。真是……众人窃窃私语,宋桉一时语塞,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但接下来的事让他更加尴尬。九月径直走向王若静,两人就那样对视。九月的眼神里是一片不可侵犯的澄澈。王若静在她的注视下,好似骤然老去,浑身好似一丝气力都没有。眼神直勾勾地,洞穿九月,不知看向何方。
人群感受到了异常,逐渐安静下来。九月凌然道:“要救你儿子的命,你选错了方法,不是吗?”
☆、落定【尾声】
“你最该做的事不是绑架我,而是该走进刑捕司,告诉所有人,你才是真凶。”
一时沸腾,这姑娘是疯了吗?我女儿妻子惨遭凌…辱,你现在告诉我,真凶是个女人?!
徐正擎都觉得九月莫不是被人劫持吓傻了,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就要拉她。一抬手,不对,谁劫持的她?手又默默收回去了。
九月不再看王若静,面向宋桉,右手搭在胸口弯腰行一个礼,肃然道:“知府大人,齐香韵王夏死亡案并李俪失踪案,凶手已经缉拿归案。凶手是小蓝花铺主事,王若静。”
原本安静下来的众人再次骚动,若不是碍着宋桉,早就叫九月滚出去了。杨功被关了一夜,受尽狱友的唾骂,但他不回嘴也不反抗,就那样如同待死之人静静坐着。此刻终于动容,他看向九月,声音沙哑:“人是我杀的。”
九月只轻轻说一句:“我今早上,先去了腾越书斋再过来的。齐香韵被迫在树林里悬梁自尽时,你在书斋里。”
杨功一下子愣住,无言以对,喃喃道:“人是我杀的,是我杀的!”然后越来越大声,几近嘶吼,只反复重复这两句话。所有人看着他,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徐正擎皱皱眉提醒九月:“昨日,杨功在作案时被捕获。”九月苦笑:“他那时是在杀人,还是在救人?”徐正擎一下呆住,好像,是在帮助李俪把已经快要吞下去的玉珠给吐出来。九月替他说:“杨功当时,是在救李俪。这点完全等李俪醒过来之后去询证。”
“我现在就可以证明。”一个虚弱但是清晰的声音响起,众人都向门口看去。李俪在父亲的搀扶之下立在门口。王若静双目瞪得浑圆,不可置信地看着缓缓走进来的苍白少女。
李俪坐下来,努力让自己忘掉那一片黑。“劫持折磨我,给我玉珠让我自尽的,是她。”指向王若静,毫无犹疑。
王若静呵呵一笑,突然又坐直起来,伸手理了一下纹丝不乱的头发。
朱株母亲霍然起身。听说凶手落网时她心中一松,但接着就听到凶手是她的故人之子。她们有多好,年少时睡在一张床上,同时出嫁,约好了做一辈子姐妹。隐约想起王夏过门当日,九月问起来的轻霞缎。对啊,只有三匹,那么第一个死了的姑娘脖颈上的红色哪里来?她握紧双手,努力不让自己声音颤抖:“九月姑娘,是非曲折,请你清清楚楚,原原本本道来。”
重重坐下,一眼都没朝王若静这里看。
九月点头道:“这一系列的惨案,起因是半年前,杨功被满玉刘家退婚。他因为家道中落,被刘家送来一纸解婚书。杨功其实无所谓,因为他根本不认识那个叫刘若的女孩子。但是王若静却不肯就这样接受,她去刘家,下跪求他们收回解婚书。”
朱株母亲怔住,她当时不是轻松地同自己说这样更好,该给杨功找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孩子,以后才不会受欺负。
“其实她自己也觉得难以挽回,去求一场也是为了尽自己当母亲的责任。但是不巧,齐香韵当时在朱家,她看不惯这样死皮赖脸的劲儿。就出去冷嘲热讽呵斥了王若静一番,说他们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九月叹口气,“齐香韵为了未婚夫宋凌峰之事假装被绑架时,住在城南的温泉山庄里。天意弄人,她当时在山庄,碰到了王若静。”
“她没认出我。”王若静突然说话, “最可恨得是,她竟然不记得我了。”
九月第一次对人心产生这样大的失望。声音陡然大起来:“因为齐香韵对你口出恶言只是为了解自己好姐妹之困,根本没有多少恶意。她没放在心上,自然认不出你了!你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就开始算计,怎么毁掉她!”
萧坤倚在门口,听到九月这样的声音,知道她还是受到了昨夜惊惧的影响。无奈看看她,这女孩子,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九月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波澜,努力平静,不再针对王若静。继续说道:“齐香韵走山中小路去破庙时,王若静就跟在她身后,可能用了迷香,也可能随意骗她说是这条路不通,让她换条路走。齐香韵没有任何防备,就被王若静骗到了自己家中。到了不想留她的时候,就把她放在平素用来运送花木的马车里,带着去了南山。”
九月看了一眼齐伯父,顿了一顿,还是继续说:“齐香韵死后,王若静站在木凳上,用这个,造成了死者被人凌…辱的假象。”
叫人呈上来,一根圆竹杖,从野人的山洞里找到的。当日王若静突然听到身后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一惊之下失手把竹杖掉下,来不及捡就逃开。后来野人将竹杖和木凳一起搬回自己的洞内。
齐涛九月不太熟悉,只是觉得他一向看起来很严肃不得亲近。这时候看到他颤抖的双手,忍得眼眶通红的样子,实在不知如何是好。齐夫人眼泪纵横,恨不得王若静即刻死在面前。
一片死寂中,九月缓缓接着道:“接着,是王夏。当日去朱府的宾客众多,很多人把马车停在朱府后门口的小巷内。王若静当日用一封信把王夏骗到小巷,然后把她迷晕,放进自己的马车内,之后轻易把她带回自己的家中。因为不想让你们以为,王夏是同人私奔。王夏服用断肠草死后,她又把尸体运回朱府。她整日陪着你们,很容易找到一个机会把尸首送回新房……”
朱株母亲突然打断她:“我的儿媳妇,她是怎么了?她是怎么得罪你了?”一道凌厉目光射向王若静,恨不得将她万箭穿心。王若静不语。九月轻声道:“也许,是因为她儿子被人退婚,你儿子却喜迎爱人过门,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