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观星象,可有所得?”丰息轻轻一跃,也落在帐顶上,屈膝坐下,抬首望向天幕上的点点星雨。
“记得小时候嬷嬷曾说,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而《玉言天象》上也曾说上界的星象映射下界的一切,若真如此,那你我也是这些星雨中的一颗,而你……你会是哪一颗星呢?”风夕忽出声轻问道,目光依然遥望星际,星光好似全落入她的双眸,映得那双黑眸比天上所有的星星还要来得清亮。
“哪颗是帝星,哪颗便是我。”声音是平淡不起波澜的,神情是悠闲轻松的,这种在别人应该是气概万千、豪情万丈说出的话,丰息却说得随意至极却又仿佛是理所当然的。
听得这样的回答,风夕移目看向他,丰息也转头看向她,目光相遇,皆是平静坦然,仿佛是两个静谧得不起一丝波澜的湖泊,隔着时空静静相对,空灵纯凈得能映出对方的一切。
“你为什么要当皇帝呢?”良久后,风夕再问,依然是平淡的语气,眼眸依然静静的落在他身上,没有窥透,没有刺探,只是一句普通的问话,问的却不是普通的问题。
“因为我会是天下景仰的好皇帝。”答得也是平平淡淡的,墨黑的眼眸依然幽深如湖,仿佛是夜空上落下的星子,那般的晶亮。
风夕再抬首看看夜空,天幕上的繁星有的明亮,有的暗淡,有的大些,有的小些,再垂首看看自己的手,摊开手心,细细的看着,仿佛从上看到了什么,勾起唇绽开一丝极浅极淡的笑,“好吧,我会帮你打下这个天下,结束这个乱世!”
闻得此言,丰息墨玉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灿然星芒,然后脸上绽出一缕浅浅的、柔柔的笑,伸出手,看着她,“约定吗?”
风夕看着那伸向自己的手片刻,然后伸出手,看着他,“约定!”
两人都出身王室,那两只手都没干过什么粗重活的,都是高贵、白皙、修长、干凈、平稳……指尖轻轻触着对方的手心,然后慢慢移动,十指相扣,旋转回绕,手腕相接……那两只手便紧紧缠在一起,这是一个古老的仪式,代表着双方许下至死不悔的承诺!
“乱世在我们手中结束,我与你共享这个天下!”手还相缠在一起,丰息晶亮的眸光落在风夕眼眸上。
风夕微微垂下眼帘,唇际忽掠过一丝笑,缥缈幽如夜风,犹带一丝夜色的深沉,那么的寂寥而无息,苍茫天地竟似无法挽住她这一缕微笑。
再抬眼时,再绽颜一笑,却终只是无声的一笑,未有答语。那一刻,在这个两人刚立下盟约的小小帐顶上,在这个有些闷热的夏夜,丰息忽觉得心头凉凉的,天地忽变得那般的空旷寂寞,以至他不由自主的抓紧就要脱离手心而去的那几根手指。
“咝!”风夕浅浅吸气,抬眉瞪目,“黑狐狸,你想抓断我的手指呀?!再抓可别怪我用‘凤啸九天’了!”
这是风夕的手,这是风夕的眉眼,这是风夕才会说的话,心头忽又暖暖的,丰息松开手,浅浅笑开,目光柔和的看着风夕。
“‘女王的玉手’岂能随便就被你这只黑狐狸抓的?差点就被你抓断了!”风夕揉着有些发红的手指,目光恼怒的瞪向丰息,可抬眼看到那样的笑容,不由一呆,然后目光移动,上下左右的把丰息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似乎犹是未找到答案,身子趋近,用鼻子嗅嗅,手再伸出,摸了摸丰息的脸,“咦?这味道没错,这脸皮也没错,是黑狐狸嘛……可是不对啊……”
“你这女人又搞什么?”丰息手一伸,将几近趴靠在身上的那个温暖的、柔软的、带着淡淡幽香的娇躯推开,微皱眉头看着风夕,这女人似乎永远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有别’!
“是这只黑狐狸嘛。”风夕凝着眉看着丰息,“可是刚才的笑……那个笑很不对劲啊!”
“无聊!”丰息淡淡吐出一句,拂了拂衣袖,仿佛想拂去了那一丝还残留着的香软。
“黑狐狸,你再那样笑笑,你若是常那样笑的话,我可以考虑将我帐中的那两名侍女也送给你。”风夕凑近丰息,放下诱饵,一边还伸手摸上他的脸,似还想研究一番。
“唉……你这女人……”丰息一声长叹,抬手挥开她的手,有些无奈的笑笑。
“去!又是这狐狸的微笑!”风夕撇撇嘴,手马上收回,眸光扫向天际的星雨,抬手抹抹眉心,“刚才的笑真的不一样,到底哪里不同呢……嗯……想不起来……哈呵……”长长一个哈欠打来,“唔……我想睡觉了,等我睡醒了再想,嗯……这样的夜晚就应该让星星陪着我睡。”
身子往后一仰,便躺下了,翻个身背对丰息睡去,可不到片刻又转过身来,眼眸已是睁不开了,抬手抓住丰息一片衣袖往脸上一盖,迷迷糊糊的说着:“黑狐狸,你替我赶蚊子……就算作是你回报我替你打天下,还有哦……在他们醒来前送我回帐。”
五月十二日辰时。
华王王帐中走出一身紫金铠甲的皇朝,踏出帐外,目光落在一直候着的军师柳禹生身上,微微一笑,眸光如刀锋,“军师,大王委我为全军主帅,领兵出战风云骑!”说话间,右手微抬,一枚金光灿然的虎符静静卧于他掌中。
柳禹生目光扫一眼虎符,暗自心头一凛,躬身垂首道:“恭贺驸马。”
“大王身体还很虚弱,需要休息,请不要打扰他。”皇朝目光移向前方,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森寒。
“是。”柳禹生暗暗叹一口气,依然垂首答应。
皇朝大步跨过,昂首走向阵前那蓄势待发的金衣大军,身形挺拔如山,气度雍容高贵,举止从容不迫,那是属于王者的傲岸与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