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钟牧阳这等老江湖高举双臂振臂欢呼,顿时厂房里传来了隆隆的欢呼声。
这是情绪价值,在工人付出辛劳后,需要获得的精神肯定,比管顿饭都有效。
一个粗制滥造,耗时仅三天就能完成的小项目,总设计投资、生产花费不到两千块钱,跟一机厂动辄几十万、上百万的大项目完全没得比。
但谢北国那帮人竟然激动的相互拥抱,哭的泪眼汪汪。
这才是他们这群正值壮年的技术骨干该干的,而不是坐绿皮火车全国跑,修破旧机械。
“妈,你哭啥?别激动啊,你这见惯大风大浪的,不就是个辣椒酱厂了,小意思啦!”
钟惊涛见老太太哭了,赶忙孝顺的贴上去,又是搂搂抱抱,又是帮着擦眼泪,小声哄着。
周楠苼在一旁似乎能猜到谢北国为什么哭,她婆婆为什么哭。
可人人都是时代洪流中的一粒沙,挡不住大势的碾压。
“这灌装机和塑封机是咱们自己弄,还是买?哦,还要有无菌车间。”
听儿子问了,席桂澜咳嗽一声,抹了抹红眼睛冲谢北国叫道:“北国,来。”
谢北国跳过来,站的倍儿直溜:“主任。”
老太太就像沙盘前挥斥方遒的佘老太君,三言两语道:“灌装机和塑封机,无菌车间。”
“自主设计?”
老太太矜持地点了点头:“嗯。”
“好嘞,我们算出来数据后就能进行配套设计,但包装袋需要确定尺寸容量。”
老太太询问的目光看向钟惊涛,后者愣了片刻,下意识的动脑子琢磨了一下。
“两个体量,个人装和全家装,像小的一袋二十?三十克?够就着吃两个大馒头就行,全家装照一百克做?”钟惊涛招招手唤来孟海东道:“咱们节省成本,零售外包装就一层,塑料袋要结实,又方便撕开,还不能撕烂了洒一地,你去找一找,带些样品回来咱们挑。”
席桂澜咬了咬嘴唇,硬是忍住了没当众训斥钟惊涛,只能心底里骂两句偷懒,不正干。
等把工作都安排下去,一群年轻人抬着大盆上了面包车,将熬好的辣椒酱送到米线店,又火急火燎的去食堂拉大白馒头。
这熬好的辣椒酱味道没问题,白送人都不能倒掉,老革命最见不得的就是浪费粮食。
不过大白面馒头还是要收钱,收个成本价,也不至于谁家多吃多占分了吃不完浪费。
一机厂如今的状况,平价卖夹馒头真跟古时候施粥差不多,绝对的善举。
三四百斤的辣椒酱能消化掉将近一万个馒头,也就是一机厂的食堂每天产量大,管够。
不光三院的邻居来买,领导院和老二院、附医还有附小也有人来,天擦黑就卖完了。
这晚上在院里纳凉的街坊邻里又回想到米线店刚开业那天的场面。
一句句钟家人厚道,钟惊涛心肠好,席主任善良,钟厂长为厂里人谋福利不断传来。
人们又追忆起八十年代一机厂最后的辉煌,那时候找一机厂干活,那都得排着队等。
“家里用的家具、电器都是厂里发的福利,从手电筒到电风扇,缝纫机到热水器。”
“咱厂当年还跟电视机厂、冰箱厂、洗衣机厂合资过家电厂呢。”
“亲戚朋友家的家电用到现在都没坏过,一去串门就提当年找我托关系才买得到。”
“可惜老厂长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付汝海见钱眼开,把咱厂合资的副产全卖了。”
“我听说人家明面上是压价,其实背地里是给他塞了好处,不然都是聚宝盆,谁傻啊!”
“谁说老厂长干不动了?人是发扬风格,县里要他去当县长都没去,是退位让贤。”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曾想付汝海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听说东北老工业基地更惨。”
“咱们就一小工人,看不惯又能怎样?人家三十来万人的厂子说倒就倒……”
“人家还是共和国长子呢,就怕一机厂最后也是同样的命运,咱才五六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