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先生,怎么了?”
“这走的地方不对。”
韩安修略是沉吟,他近年来也常暗走四方,几国隐秘地图,他家都是有的,虽然难以判断现在的道路,可元岚一行人去的方向委实有些不对头啊。
他这么一说,元姝也陡然想起了一个问题,西钺地貌尚算普通,可往西而去的沙漠则是叫人闻名而畏的。元岚现下已是穷途末路,莫非她是要……
“这是在往西去,民间传言踏过沙漠之后便能到天方谷……”
方向这东西韩安修是从不会认错的,前些年一个人就曾凭着判断走到南尧国去,一双眼睛厉害至极。可现在,他是委实有些猜不透元岚的意思了。
独独元姝在听见天方谷三字后,心跳蓦然加剧,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忆起万逐渊曾对她说过的话,她的生母是他的师妹,而他来自天方谷。可万逐渊到底也没表明她母亲的真实身份,到西钺后封鸾也说不知道。
那么元岚往西去时巧合还是早已安排好的?
韩安修看着元姝有些不对的神色,以为是受惊了,便安慰的笑笑道:“放心吧,她应该只是跑路而已,过不了多久你就会见到思念的人了。”
元姝微微点头又摸了摸隐隐发疼的脖颈,看着绣裙上的粉色并蒂莲,最近她最是梦到元漓和元岚,多是幼时模样,可三人却是不可思议的和谐,元岚甚至还唤着元漓姐姐,梦中她们都笑的很开心。
“韩先生,这次是我拖累你了。”
“可别这么说,没什么拖累不拖累,他们将你托付给了我,我却没护好你,失责了。”
两人也没再多说,毕竟这条路过去后,等待他们的是什么,还是个未知数,得保存些体力才对,之后再是找时间点燃无色香。
元岚将时间是抓的很紧,毕竟她带元姝这么一跑,后面会有多少追兵都是说不准的。不说元漓的人,就是封鸾也不会善罢甘休吧,所以她不敢有一丝松懈。
一队人马不停蹄的赶路,中途也就吃干粮的时间稍作休息,元岚再次部署了一下,才上车去看元姝。记忆中,那丫头都是娇生惯养,这样赶路普通人都吃不消,别说是她了。
元姝和韩安修正稳坐车中啃着侍卫送来的馒头,已经干硬的面团,让元姝有些吃不消,那被元岚掐伤的喉咙努力咽了几口就被噎住了。
“咳咳!”
韩安修忙递了水过去,那是元岚特意吩咐手下人去找的水,还往里放了一块方糖,生怕元姝会嫌弃溪水的味儿。不过她显然低估了元姝,这丫头到现在还没冒过一丝怨言。
于是元岚上来刚一抬眼,就看见韩安修正抱着元姝不知道在做什么,立时就冷了眼,一双艳丽的大眼似是淬了毒般,将两人刺了个遍。
明显被误会的气氛有些尴尬了,元姝方缓过来了一些,韩安修便被元岚点名了,道是下面有些侍卫身体不适,让韩神医屈尊去瞧瞧。
韩安修本是打定了主意不能离元姝半步,可元岚却说要带元姝下去方便,也才松了口。这天色已晚,元姝从车上跳到元岚怀中时,还有些不适应,大山深处的寒冷抵不住的让人发抖。
身后的女侍卫举着火把照来,似乎大雪将停,不见深浅的雪地上一走一个脚印,元岚半抱半搀的将元姝带了一片树林后,替她理了理毛绒大氅的领口。
“快些吧,我不看。”
口语间还有些宠溺的笑意,早已没了方才一瞬间的生气,看着元姝乖乖点头往后走,元岚就回过了头,这荒山野岭又是大雪封山,凉元姝也没那个胆子笨到孤身跑人。抬头看了看惨淡的天空,缓缓的勾了勾唇角,曾经的明媚笑意已然变成了说不出的凄凉。
元姝很快就回来了,穿着甚多让她走路有些吃力,小心翼翼的踩在厚雪上,生怕空了脚,这次的环境,可比她当年跑路还艰难。
见她回来了,甚至还将手主动向自己递来,元岚有一瞬间的僵硬,大脑里似乎有一束烟花砰然炸开,这是元姝已经很多年都不曾有过的主动了。
在元岚愣愣揽过元姝的瞬间,她蹲下了身子,将元姝往背上一接就背了起来,猝不及防间一滴眼泪不受控制的从元姝眼眶悄然落下,这是她们那些年最美好的共同回忆了。
那年冬天,她也是这么背着她,走在东祁皇宫里,有欢声有笑语没有要命的算计。
时光荏苒,她们都长大了,一切也面目全非了,可是再次背起后,别说是元姝了,就是元岚也有些红了眼眶,好在没人看的见。
“死丫头,还记得当年我也是这么背你的吗?”
这个昵称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如今寄托着元岚的思念,颤颤出口还有些害怕,怕得不到回应,怕被遗忘……
终究,她没有得到元姝的回应,也许对元姝来说,当年的事情在元岚的野心曝光后,一切都变成了可怖的算计,至今已经不值得说起了,亦或是其他?
一步,一步,渐渐沉重无声……
之后谁都没说话,将元姝送上马车后,元岚慢慢放下帘子准备离开,却在转身之际,似乎听见了一声轻叹,而那一声叹,更像是两个字。
——记得。
心中的疼,无言以喻,似钝刀狠割,又如热油煎炸,在这一刻,元岚突然有种冲动,想要抽刀狠狠划开心口,热血喷溅中捧出那颗作乱的心,是不是就能换回元姝一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