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不爱你,你的死亡也只是他们觉得没了金钱而已,这真的算复仇吗?”迟钟不理解,“用自己的死亡来复仇……你失去了生命,而他们只是后悔冲动这么一下,这值得吗?”
他的记忆很混乱,很少,零星的片段组成了前半生——死亡和吃饭一样寻常的出生地,后来进入长安,也只是蜉蝣中的一员,迟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下去,唯有活着才能反抗一切。
凭什么是我去死。
脑海里那轻描淡写的话语如同利刃一般冲破朦胧的灯光,清晰地进入了他的听觉中枢,迟钟想起自己坐在警察局里被迫成为替罪羊的时候,笑得嘲弄,“凭什么是我去死?”
灯光照着他的眼睛,看不见高台上晃动的人影。
——“不要反抗,你不是他们的对手。长安等级森严,你是外来者,乖乖顺从高层命令才是最好的,出来之后还能混口饭吃。”
——“你要是反抗了,结局依旧是你锒铛入狱,但过程会有多痛苦,能不能活着出来……我敢确定你会后悔的。”
他低垂眼眸,看着念儿,“凭什么是你去死。你站起来杀了他们,哪怕最后的结局是被审判死刑,也好过如此的悲凉。”
“可是复仇才刚刚开始啊。”念儿满不在乎,抬手一指,“我姐吸收了灵核,感染会从她开始一点点扩散出去,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失去理智,相互残杀。”
她两只手捧着脸,露出一个极其残忍疯狂的笑,“如果姚承坤先被感染发疯,他要吃人,我的父母会怎么选择呢?把我姐夫投喂了?还是弄死姚承坤吗?哎呀,真好奇啊,我都舍不得离开了。”
迟钟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念儿看了他一眼,想到自己的任务,于是叹了口气,颇有耐心地解释,“迟钟,你上学的时候就没听说过那些跳楼的学生吗?大家都是这样,不会伤害家人,因为我们到底是他们生养长大的,供我吃了供我穿了。”
“我承了生养之情,我是接受了这么多年教育的人,不能拿起刀子真的刺向我的双亲,我会愧疚的。”
——我供你吃供你穿!没有我你怎么活到现在的!
念儿笑了笑,“对啊,没有他们,我也活不到现在。”
迟钟看着她,孩子对父母的爱与恨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爱恨到最后,伤害的是自己。
也许她小时候爱父母是真的,全世界唯一可以依靠的。
后来她开始讨厌父亲,酗酒抽烟家暴的男人是她这辈子对男人的心理阴影。但那时候她还爱着母亲,因为母亲据理力争让她去上学了。
再后来有了弟弟,她开始讨厌偏心的母亲,只与姐姐说心里话。
家里的长女到底还是受偏爱的,大姐劝她没办法我们就生在这种环境,我们能怎么办呢,只能接受。所以她开始讨厌大姐。
二姐不服,浑身长满了刺,什么都要争要抢,哪怕她顾及不到念儿,念儿也是爱她的。
可是她结了婚,成了家,向生活妥协了。
念儿谁也不爱了,她恨,恨每一个人,又因为曾经稀薄的爱意和这么多年的教育让她不可能痛下杀手。
父母给的爱少的可怜,除了面子和未来的支柱以外,父母家人从她身上得不到优越感,一是性子不讨喜,二是她本身读书的气质和这个家格格不入——能接受她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但是不能接受她是这个家最聪明的人。
掌控不住她,恐惧就会被放大。只有武力的压制和道德的指点,才让他们有那么些许的安全感。
“父母不爱孩子的才是多数。对孩子好掺杂了太多太多的利益,多到都看不见那些可怜的爱了。”念儿看着这场闹剧,事不关己一般,“儿子是为了防老,成绩是因为脸面,有多少人是不求回报的呢。”
“爱本身就是利益。”
她一点点蹲下来,碰了碰自己,手却穿了过去,连冰冷的温度都碰不到,“我不会伤害他们,所以我杀了自己。他们失去了最重要的脸面与利益,就会产生后悔与绝望,到最后全部变成了——恐惧。”
“死亡太简单了,我不想施舍给他们死亡。要后悔,要恐惧,要——”
大门忽然开了。
“审判。”
所有人如同惊弓之鸟一样从地上弹起来,姚承坤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杀了人,瞬间把刀子扔出去,扯着母亲的衣服尖叫,“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气质凌然的女人走进来,垂眸看了眼地上的姚念儿,脸色不好看,她又看着失了神的姚念楠,也不算是亏的太多。
她身后进来一个白头发老头,穿着一身中山装,慢慢悠悠地走到姚念儿身边,摸了摸长长的胡子,“殿下的感染升级了,正好拿她实验一下。”
他将姚念儿的灵魂带走,女人留下来处理这里的事情。
迟钟和念儿只能跟着老头离开,飘在他身边,进了一辆不起眼的车子里,最后到达郊外的一所破旧房屋中。
姚念儿再次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