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想越怕,便怔怔的掉下泪来。
“你想救走星耀我就让你救了,也不怪罪你,好端端的怎么哭起来了?”
我抬头,郁郁葱葱的树叶中坐了一个人,绣了琼花仙草的白袍钻进了风,他便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目光里都是戏谑。
“风眠大人,都是花重自作主张,求大人放过星耀大人,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你就这么护着他?”风眠大人露出不太善良的笑容,“那么他和那个夏兰舜华你到底要护着哪一个?”
“舜华公子已经灰飞烟灭了。”我看着怀中的星耀大人,“若是星耀大人再死了,我也没脸活在世上了。”
“那你到底要护着哪一个?”
一个是被我害死的,另一个即将被我害死,两个都想护着,估计哪个都护不成了。这老人家是没事寻我开心,我低头沉默不语,心里越发悲凉起来。风眠大人见此状,面色沉了沉,一拂袖子,我怀中的赤狐化成一撮狐狸毛,落在我手心。
"哼,刚刚你抱着他一出茶楼,那小子就跑了,只在你怀里留了一撮狐狸毛。他明知道我八成会杀了你,却还是丢下你自己跑了,你现在还要护着他吗?”
他丢下我和我护着他,这本身就是两码事儿。我看着手中的狐狸毛,顿时破涕为笑,点了点头。
“他是主子,我是下人,下人为主子出生入死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风眠大人的面色又沉了几分,从树上轻飘飘地落下来,金缎般的头发绽成一朵菩提金莲。我觉得危险下意识地想跑,却被拎住颈上的皮毛,揪到他眼前。他的眼睛真美,像是铺满了摇碎的月光。
“花重,你还真是情深意重,你便跟这我罢。”
这次要我伺候多久呢,几年,十几年总够了吧。我倒是不嫌时间长,只是已经跟惯了月影大人,换来换去也是麻烦。我干脆地点头说:“好,全凭大人吩咐,只是。。。。。。。若大人不要我了,可不可以将我还给月影大人?”
风眠大人没再理我,揪着我回了净心楼。
这次估计是想念家中的毛团儿,于是跟荻花城主告了别,又揪着我架了一朵祥云回了狐隐山。即使主人不在家,他养的那群狐狸也将院子收拾得很漂亮,hiatus未进屋就能闻到隐隐的莲花熏香。
风眠大人刚进院,那群狐狸便围到他脚边亲热地蹭着皮毛。他随手捞了一只碧青色的小狐抱在怀了,我刚想溜去厨房找点儿东西吃,却被迎面而来的墨狐扑倒在地:“花重,花重,我想死你了!”
我眼前发黑觉得快气绝身亡,没想到离开了两百年,现下还是见不得人的秃毛,竟还是又任惦记的,我心下确实高兴,用前蹄搂住墨狐的脖子:“夙墨,我也想你。”
还没等夙墨撅起他的狐狸嘴送吻,他已经被人拽着后颈拎起来,在半空中张牙舞爪。风眠大人眯着眼皮笑肉不笑:“夙墨,你们很熟吗?”
夙墨嘻嘻笑着:“不及大人与花重熟,我们差不多是一起来伺候大人的,大人可是待见花重不待见我。我就说大人怎么舍得把花重给了月影大人,瞧这不是带回来了吗?”
我还没;来得及跟夙墨说大人早把我忘了,眼看着风眠大人用桃花眼瞅着我,沉思了半响又没说什么。以往他每次出门回家后首先要将他的毛团儿逗弄一遍,这次却怏怏的没了兴致,晚饭也没吃多少就唤我陪着去一线峰上散步。
他找了块平滑的山石仰面躺下,云雾缭绕入夜极冷,听不见虫鸣鸟叫,静得不似凡间。
“花重,你以前伺候过我,这事儿我都不大记得了,也是有点对不住你。”
“大人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我只伺候过您几年,摸样又不好,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恩,我还把你送了人,你有没有怨我?"
“月影大人待花重记号,跟他也是花重的福分。”跟着月影爱人比跟着你这个老变态强一百倍了,怨个屁啊。
“你若不愿跟着我,我便做个人情吧你还给他好了。”他的眼中明显地写着“你若敢说不愿就试试看”!
“大人已经送了一次了,还要再送一次吗?”
“我会对你好的,再也不送了。”
他老人家这种老狐狸连说这种话,都是吧真话夹在假话里说。这下他是满意了,仰头望着天上是繁星,冷风袭过金色的发尾,我便不声不响的幻成狐身依偎在他身边。
哪夜风真大,可我一点也不冷。
哪天的他真温柔,我在他身边睡时,甚至想着,若从此便像舜华老鬼那样灰飞烟灭也是甘愿的。
{花重,你对大人的心没变过吧?}
在没遇见风眠大人之前,我是山中的一只野狐狸,独自一个人吃了上顿没下顿。山中的猎户在陷阱上面设的诱饵是一只鸡,或许我也没那么笨,只是太想吃鸡了。在洞里吃完鸡,我从洞口仰望着井口大的树木的枝叶遮挡的天空,想着这便是我简单的一生。
看见他是一瞬间,井口大的天空便全被他占据了,连我的心也被他占满了,那么满,撑得我不知好歹,以为我的生命从此便和这天仙般的人物连在一起。
我比任何人都勤奋,了解他的一切习惯喜好,将他伺候得妥帖。他也像夙墨说的那样很待见我,没事就把我抓到膝盖上梳毛,捧着我的脸对着我的眼睛笑,眼中都是似真似假的温柔。
刚开始他还会叫其他的小狐狸在屋里伺候,后来就只叫我陪着,我的皮毛并不是又滑又软,他却是极喜欢的,整日搂着我宝贝得不行。夙墨说:“照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大人就给你千年修行让你飞身成仙啦。”
我问:“成仙了会怎样?”
夙墨想了想说:“成为狐仙以后,运气好的就可以去天庭做事,运气稍差的也会在人间掌管点儿地盘什么的。”
纵然成仙有千般好,若是不能守着风眠大人,那还有什么意义。于是某日风眠大人吃过饭差我陪他去一线峰,趁着他心情好,我脑袋一热便不知道东南西北,扯着他的袖子,眼巴巴地望着他说:“大人,我不想成仙,我就想这么一直伺候您,直到您不需要我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