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个风高霜洁,秋高气爽的日子。蔚蓝的天空中飘浮着几朵白云。小鸟儿在林中不知叽叽喳喳地些什么,温柔的风轻轻地拂过秋日的长林梢。
沈绿乔回到屋里梳了个简约的髻子,穿了身便利的衣衫,简单倒饬一番就来到大门口等刘氏,秋霜秋香几个本有意要去的,但沈绿乔在现代自由惯了,这世总和她们在一起,未免也有烦恼的时候,如今总算逮住一天。能独自出门的机会,就宛转地说马车中坐不下太多人,自有刘氏带去的丫环照应,让她们不必挂心。秋霜几个丫头也见过自家四小姐独立的样子,便不再多言语,由她去了。
刘氏刚刚自门里出来,沈绿乔就敏感地查觉她似乎与平日不大一样。往日的她穿得极是朴素,今日却穿了件鲜艳的大红衣裳。特地描了眉画了目,那眉毛画得凶凶的,再配上那肥肥胖胖的脸颊,瓮声瓮气的声音,活脱脱一个苏轼笔下的河东狮。
沈绿乔打量她这一形像,不由得掩嘴笑了。刘氏见她笑,也跟着笑,笑得诡异。沈绿乔还未来得及细想,刘氏已自拉她上了车。
一到车上,沈绿乔有点儿傻眼!妈呀,车上除了随行的丫环,还坐了七八个人高马大在的胖大女人,各自手持棍棒。这哪里是去大明寺还愿哪,分明是要去奔赴哪个不知名的战场厮杀。
天哪,这是怎么个情况?
车在颠簸,沈绿乔想问问刘氏到底去哪儿,却发现她闷闷的,双眼微眯。恹恹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因了主人的压抑,车厢里的气氛也实在很难活跃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那些胖大妇人立马一个个气势汹汹地下车,抄起身中的棒槌,很像赶死队一样立在了京郊附近一个蓬门人家的院外。沈绿乔像个被遗忘的局外人般,悄悄地跟在后面。
那门里飘出两个少女低低的说话声,并不时传出银铃般的笑声。刘氏皱了眉问身旁一个眉间生颗朱砂志的高大妇人:“可是这里?”
那妇人低声道:“这两日奴婢的丈夫紧跟大爷,进的绝对就是这间院子。绝对不会错的。”
沈绿乔不知刘氏在玩弄什么故事,便冷眼旁观,只见那刘氏忽地咬紧牙关,面皮紫涨,一副想要杀人的架式。可她却也懂得收敛,闻听里面有少女甜美的声音传来。她便率先禀住了呼吸,竖起耳朵倾听里面说话。说话的是两个少女,只听其中一个娇媚的声音道:“落梅,你瞧我这身衣服好不好看?这些都是凌大爷昨日给我置办的。还有好几身呢,等下回回来穿给你看!”
然后是另一个少女由衷的赞美:“春芽啊,你真美,可是,你这样下去,却也不是常久之计。那凌大爷可领你回去给他家主母敬茶?”
“给那母老虎敬茶,得了吧!”那春芽得意扬扬地笑道,说话的声音像一只骄傲小母鸡般:“落梅,你是不知道的。那凌大爷是极爱我的。这两日里,他都叫手下人都听我使唤,寸步不忍与我分离,她还跟说
他家那只母老虎长得又肥又蠢又丑,根本不像个女人,还是只不生蛋的母鸡。与大爷结婚三年了一直不曾有孕。
若是我将来能给他生下儿子,让凌家后继有人。他定要休掉家中那母老虎,把我扶了正。别看现在他那二弟青云王春风得意,那只是暂时的,他才是堂堂青云王府长子,我若生下儿子,将来就是响当当的青云王,保我一生吃香喝辣,享尽荣华富贵……”
刚听那院中被唤做春芽的少女说出这番话,沈绿乔立即明白这春芽竟是凌昊宇背着刘氏在外面养的外室。
哎!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丫头,竟不知隔墙有耳,危险在一步步向她逼近,她竟还在那里自我夸耀,妄想着青云王的宝座!
呃,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丫环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一定是那肥头大耳的凌昊宇灌输给她的。
原来,真的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样貌看着那样憨真朴实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可见人心的险恶。幸好自己在青云王府只是过客一个,若不然这偌大的王府里又存在多少的名利纷争,勾心半角要自己去承受,自己会窒息而亡的。
那春芽姑娘犹自在屋中做着美梦,她口中的母老虎已怒不可遏地站在她家门外。刘氏此时已被气得七窍生烟,大吼一声,重重地在那简易的木门上踢了一脚,大喝一声道:“里面那下作的小娼妇,快来给老娘开门。”
沈绿乔现在已全然明白,这刘氏竟是拿了去大明寺做由头,私下来收拾凌昊宇所养的外室。这样的心机,可与《红楼梦》中的王熙凤有得一拼,不知那春芽是不是尤二姐那样的结局。
门内的两个豆寇年华的少女正聊着知心话,却被门外传来恶吼打断。那春芽和落梅顿时给吓得不敢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