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珞看着他闭紧的双目,疲惫的眉头不自觉地紧蹙着,他,最近真的是疲累了呢,眼眶深深的凹陷下去,丰神俊容藏不住的倦态,胡子渣爬上了白玉无暇的下颌。
她手指不由自主轻轻抚上他的脸,轻轻抚平紧锁的眉头。
他睫毛轻颤,没有睁开眼睛。脸颊贴上她的额发,若有似无地声音,“我已经传令回京,筹备我们的大婚,二月初十,你的十八岁生辰,我们完婚吧。”
她没有说话,静静阖起双目,暗暗算计着日子,二月初十,她能从岷山赶回平城么?假如……假如有何不测……
他没有等她回答,鼻息渐渐放松缓慢,仿佛那不是一个询问,而是告知。
启明星才亮,晨曦未起。宝珞已是下了床榻穿戴整齐,拓跋嗣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你就打算这样一走了之?”
“当然不是”宝珞目光灼灼看着他,“我在等着你。”
他长身立到她近前,阴影便落到了她脸上,“我不可能答应,你仅听了个无法证实的流言便千里迢迢寻去,你……何尝顾虑我的感受?何况,过得几日,待我处理完边关军务,我们便赶回平城完婚。”
“我一定会回来,你相信我,他……毕竟是我阿爹。”宝珞双手攥紧了两侧衣襟,指节微微泛白。
他逼得更近,下颌几乎要贴上她的发顶,那样的强盛气势使得眸光如火苗窜动,转瞬便要迸发而出,近乎低吼般说道:“他不是你爹爹!你不是比我更清楚么?我们经历过如此多生死患难,还是留不住你的心?”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我只是替随云前去告知有变,这跟我们的感情又有何牵系?”迫于他逼人的气势,宝珞后退一步,背脊仍是挺得笔直,毫不相让。
“你就算去了又有何用?假如消息是真的,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面对几十万大军,你是要怎么救他还是陪他一同共赴黄泉?你要我相信你能全身而退返回完婚?真是荒谬之极!”他已经是极力忍隐着怒火,她为何就是不能明白?让她走,那便是送死,心底有个声音在隐约叫嚣着,她这一走,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嗣,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陷入绝境,换作是你,我也会去做同样的决定。”她抬首直视他凛冽中透出痛色的目光,狠了狠心,“今日,你答不答应,我都要去。”
怎么会有这样固执的小女人,胸口怒火翻涌,灼得心房一阵阵的收缩。
宝珞侧身越过他,便向着屋外走去,猛一拉开屋门,狂风便夹杂着雪片直扑到脸上,刺辣辣的疼,那,像是从心里漫延开来;她不想与他发生这样的争执,伤他,她也会难过。
可是她没有能再多走出一步,两名燕云禁尉面无表情地挡住了去路,也挡住了凛冽的风雪;她一个踉跄后退,身后有人扶住了她的肩。
回头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竟然要禁锢我?”
他深吸一口气,压制住翻滚的怒火,用极近平和的语气说道:“是,你哪里也不能去。”说罢拂袖离去。
禁尉随后带上了房门,笔挺守在门外。
一连三日,拓跋嗣没有再出现,只让人送了小狐狸过来陪伴着她。宝珞心焦如焚;从伺候的婢女处得知她如今竟在敦煌郡太守府内,至于皇上身在何处,一概称不知。
嗣,是在有意避开她?燕云禁尉没有得到皇帝的旨意是不可能放她出去,宝珞左思右想,便寻了个借口让婢女去买了些熏杀蚊虫所用的艾草,熏衣草薰香加上艾草加大份量,那便是梅太后与淄衣在馨蕊夫人陵墓外所用来迷晕宝珞的迷香。
“小狐狸,我要去做要紧的事情,不能带你走,你乖乖跟着嗣等我回来,好么?”抱着小狐狸小声说着,指头在它雪白绒毛上细细抚摩。小狐狸似乎听懂了她的话,晶亮的黑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下,“嗷呜”叫唤了一声,舌头舔了一下她的手指头。
“呵呵,小狐狸,还是你贴心。”
深夜,她在厢房内外均燃起了薰香,不多时,便毫无阻碍地出了厢房,悄然无息地找寻太守府马厩。
“墨鱼”……看到这匹神骏乌龙驹,她欣喜四处张望摸了过去。拍拍墨鱼的鼻头,小声说道:“墨鱼,你怎么会在这里?有你,就更好行事了。”她亲昵地搂上马脖子。
“你这是想要偷我的马?”一个隐忍了怒气的声音渗渗在身后响起。
“啊!”她悚然惊叫,跳转过身来,毫无意外看到了声音的主人正怒气冲冲看着她。乌玉般的发在风中飞舞纠结,黑湛湛的眼瞳中一副山雨欲来的阴戾,雪地余光勾勒他欣长的身形更是散发出一阵令人胆寒的气势。
便禁不住转身就跑,下一瞬已经被他拦腰挟起。冷冽寒风也吹不去他身上浓烈的酒气,他……喝酒了?手上的力道重得几欲把她的腰勒断。
“你……竟敢用迷香,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就是要这么不顾一切的离开我么?”
“不是这样的,嗣,你听我说……啊!”话语未落,一阵天旋地转,她已被带回厢房丢到了萱软的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