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开口,少年就将她抱了起来,不发一语地往后头的马车走去。
“等等,等等,这丫头是我先看中的,是我跑了好几个乞丐窝才寻到的好苗子,你怎么能说抢就抢,就算真要抢,你好歹也得给我跑腿费──”
牙婆在后面追着,少年从腰间拽下钱袋,头也不回的往后一扔:“滚。”
她逐渐听不到牙婆的声音。
马车里果然如她想象的那般温暖。
只是里头不只有温暖的熏笼,还坐了另一个华服男子,剑眉星目,器宇轩昂。
男人的眉眼与少年有几分相似,一见到少年抱着她上马车,英挺的剑眉就重重的皱了起来。
“这几日你已经胡闹得够多,再胡闹也得有个限度!将一个来路不明的乞儿抱上马车成何体统,把人放下去,我绝不许你带她回京。”男人眼中掠过一抹厉色,声音极沉。
云娆听见他的话,心中一紧,脏兮兮的小脸,瞬间变得比外头的大雪还要白。
她又要被抛下了吗?
少年将她安置在软榻上,拿起帕子,慢慢悠悠的擦拭着她的脸,眼皮抬都不抬:“今日是我与妹妹的生辰。”
男人一怔,眼中闪过悲痛之色:“就算是这样,这个乞儿也不能──”
“为何不能?”少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低笑起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压抑,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云娆屏着呼吸,缩着肩膀,动都不敢动。
好半晌,少年才抬头,脸上全是毫不掩饰的冷酷:“父亲,我们与她,又有何差别?”
他语气愤慨,音量却是极轻:“您说我胡闹,是,儿子就是胡闹,因为回京之后儿子连胡闹的想法都不能有!”
男人瞬间哑口无言,失魂落魄的耷拉着脑袋,沉默许久,终是许了。
云娆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这世间真的有神佛,从今往后,她再不用饿肚子了。当少年再次擦起她的脸,她忍不住,幸福地冲着他微笑。
回京的路上,少年告诉她,从今往后,她不再是任人宰割与欺辱的小乞丐,从他带她离开苏州的那一刻开始,再不会有人欺负她。
云娆似懂非懂,并不相信。
直到他让她学女红,让她学琴棋书画,让她读书识字,让她逐渐忘记自己曾有多不堪与卑微。
可以说,她从小到大所有的自信,全都是容珺一点一滴亲手建立起来的,但那一天,岑时卿却让她彻底明白,那些她所以为的自信,究竟有多可笑与不堪一击。
当晚,她喝了酒,醉意来得猛烈,使人放肆,将一切情绪放大,昔日的少年已成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她倒在他怀中,不该问的话脱口而出:“公子是不是不想让人知道,你屋里有人?”
是不是不想让人知道,有她这么个出身卑微的通房?
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可怜她?
他眸色温柔如水,半阖眼睫,低眸看她。
狭长而又漂亮的双凤眼里,有着她微醺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