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不止娘和妹妹没了,就连从小就疼爱他的祖父与祖母也都没了,不止他们,还有很多人,很多人。
那时的他还不明白,至高无上的皇权能有多霸道,京城几大家族间的斗争能有多残酷。
爹说娘没带他走,是因为希望他帮他们报仇。
“珺儿,你要学着坚强,学会隐藏情绪,不可有妇人之仁,当断则断,当舍就舍。你要记住,只有让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没有任何人事物能够伤害到你,才能在豺狼环伺的京城之中立足,才不会再会像这样被人踩在脚下!”
“文官若无权势扶持,最是无用,哪怕再过二、三十年,都无法爬到你想要的位置,想要快速地让那些人付出代价,只能想办法手握兵权。”
“所以珺儿,将来一回京,爹就会想办法将你送去军营,你要想办法抓紧机会,立下大功。”
六岁的他,虽然聪颖,但到底只是个孩子,有些听得懂,有些听不明白,唯一牢记的只有一件事。
他要报仇。
是以当年父亲狠心将自己送到人生地不熟的江南,拜师习武时,哪怕过程再痛苦,哪怕曾经心有怨恨,哪怕思念唯一的亲人思念得不得了,他都不发一语的忍耐下来。
第二次是在他赶赴边关奋勇退敌,什么都不知道,一心只想着回京后要如何好好安抚那个总是选择委屈自己,却又一个字都不提的乖巧姑娘时。
当时他再次立下大功,手握重兵,再无需倚靠岑温两家的势力。
他想告诉那个总是乖巧等他回来的小丫头,他本来就没有打算和岑时卿成亲,议亲只是权宜之计,这次回京之后,他再不用受人牵制。
他想娶她。
回京之后才发现,他再也没有机会告诉她了。
她没有办法接受他要和别人成亲,早在他离京当晚就投井自尽。
那个从小身处绝境却未曾放弃,那个他从小当成妹妹疼爱,希望她能无忧无虑长大的小姑娘,最后却被他活活逼死了。
容珺知道,小姑娘看起来柔弱,实际上却和他的娘一样,都非常的坚强。
所以就算她从小就是乞儿,也不曾放弃自己,那双清澈明亮的杏眸里,永远充满了温柔的光芒。
这么坚强的一个姑娘,该是有多绝望才会选择投井自尽,才会跟娘一样再也不要他了?
是他害死了她。
他就跟当年逼死娘的那些人一样的可恶。
容珺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一片安静的世界才逐渐恢复声音,回过神来时,耳朵仍有些嗡嗡作响。
“公子?”云笙急得都快哭了,“您不要吓云笙,您怎么了?人死不能复生,您不要太过伤心。”
刚才他告诉公子云娆姑娘没了气息之后,公子就僵在原地不动,像失了魂一样,呆站在原地将近一刻钟。
容珺淡淡的嗯了声。
云笙见公子没有什么异状,只是眸色比平时还要暗沉一些,丝毫不似刚才那般空洞无神,这才松了口气。
没想到云笙刚要转身,带他进屋,容珺就突然抽起一旁侍卫的剑,猛地往自己的手臂挥下一刀。
云笙目光猛颤,登时吓得冲上去,不管不顾地夺下容珺手里的刀。
不止云笙吓到了,周围的侍卫及下人们也都被容珺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看着他的眼神都像在看疯子。
更胆小一点的,甚至已经腿软的跌坐于地。
“公子这是在做什么?!”云笙脸色煞白。
容珺低眸扫了眼不断涌出鲜血的手臂,微微眯起眼,轻啧了声:“原来不是梦。”
“……”听清楚男人的话,云笙心中骇然,立刻将刀丢到一旁。
公子果然还是无法接受云娆姑娘没了的事实。
“钟大夫,钟大夫你赶紧出来!”
云娆出事之后,他们立刻就找人将钟钰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