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终于肯再叫我一声毛毛了吗?”穆玄英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坐到莫雨旁边。
莫雨看他面如死水,只怕心也成灰。没走到这一步之前,若毛毛将全部和盘托出,莫雨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原谅他,但这都只是如果。
事实是,现在的莫雨,抬眼望着越发憔悴,形如枯萎的男人,心一阵一阵抽痛,无比后悔。他的毛毛,还能再走多远?
“还会再继续下去吗?”莫雨问,又伸出手去覆穆玄英的眼睛,他不想看见那双原本亮堂澄澈的眸中散发出死寂,没有一丝生气。
“谁知道呢。”穆玄英无所谓的答道。
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刻在心里的伤痛,怕已无药可愈。
莫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握紧穆玄英的手,虽气若游丝声音细小,其中坚定不移的信念依旧震撼人心:“毛毛。一定不会再让你沉沦下去了。以莫雨之名,若你再有下一世,即便对方是天,是神鬼,我也会与你一同面对,再不能弃你而去。穆玄英!你记得,下一世把这个故事提前告诉给那时的我。傻毛毛,可别再犯傻了。”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地,覆盖在穆玄英双眼上的手,倏然下垂。
斯人已逝。
和从前每次莫雨离世时都不同,此番穆玄英毫无激动的情绪显得尤为平静,唯空余一声幽幽的叹。
“莫雨哥哥……唉。”
第四命完
作者有话要说:
穆玄英疯了。
给他点蜡。
第6章 第四命番外——《命结》
昆仑这夜下着雪,倒比往常要热上几分,大雪簇簇的下着,地上银白,天通红一片,照的前路通彻,只是雪粘在眼睫上,被呵气一热化成水珠后又凝在睫上,入眼的景透过水珠映入眼中都歪曲着,迷离的。时间久了,又凝成冰晶,眼睫重了,便垂下。
穆玄英拎了壶冷了的烧酒,喝一口,走几步,风吹的大了,夹着雪花割的脸生疼,在张口间的空隙冷风灌入喉咙也如吞刀子一般不好受,而脚底下的雪却软软的,似踩在棉花上,没有实在感,传入耳中的嘎吱嘎吱声也实在是刺耳,想来此时也不会有人来这偏僻之地,穆玄英索性席地倒下,倾倒间的酒壶中的酒液洒出,湿了他一手,指尖冰冷到麻木。
他一定是醉了,才会在这只有他一人的路上,看到年幼的莫雨拉着他的手,在这雪原之上,四处新奇的张望。
“毛毛,好大的雪啊。”莫雨在笑,虽没有太多少年的明媚,却也让他忐忑不安,苦闷不堪到要冰封的心,暖化了几分。
是了,那是上一世,他随莫雨前往恶人谷,途径昆仑,初次见雪原的莫雨如孩子般的好奇,他多活了几世,自是见的多了些,对这雪也没什么兴趣,莫雨拉着他四处走着,他在看雪,而他在看他。
“毛毛。”莫雨拽紧他的手,戒备的看着紧跟在身后一脸凶相的莫杀,在他耳边对他耳语:“跟着我,别走丢了,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呵。”此时的穆玄英全身冰冷的倒在雪地上,顺着喉道灌入胃中的酒也未让他热上一分。酒是好酒,酒香却似因这冰冷的天气而被紧紧锁在了酒里,冻僵了的鼻子闻不出一点味道,穆玄英往嘴里倒酒,酒壶明明是重的,却只有淅淅沥沥时断时续的一条细流流入他的喉咙,穆玄英眨了几下眼,眼前的朦胧才再次回归清晰,四周静了,那在他耳边低低的耳语消失了,他看着酒壶内忍不住笑出声,才过多久啊,居然……冻住了。他仰望着苍穹,眼底茫然无措:“你才不要丢了啊,莫雨哥哥,不要再留下我一个人,哈哈哈哈……”
这笑声沙哑,冷风一灌让喉咙生疼,可那人还在笑,声音也变了调,比起笑,更像是撕心裂肺的哭嚎。
笑了有一会儿,穆玄英才爬了起来,雪沾在他蓝色的衣袍上,看起来毛茸茸的,肩上和腰上的铜甲也被雪粘黏在一起,全身的衣料都冻的硬邦邦的,阻着外面的风雪,冰着里面的人。
一步步的走,再长的路也走完了,风雪掩盖他来时的足迹,他尽是一点痕迹都没有的又来到了这里,只是在屋外时他停住了,遥遥望着上翘的屋檐,他苦笑出声。
第四世了,多活了三四十多年,算来他也五六十岁了。他的莫雨哥哥这一世还活着,他还是暖的,而现在的自己太冷了。冷到,进去找他,都怕冻着他。
穆玄英拍落身上的积雪,摇摇手中一直紧握着的酒壶,里面的酒冻成了冰,运功化了它,大口饮尽后席地而坐运功,借这热乎乎的酒气暖了全身后才进了屋。
莫雨没有睡,他站在窗边看雪,屋内没有点灯,却因这下雪时橙红的天色而不觉昏暗。他内力被封,虽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但这种无力感还是让他快要发狂。莫雨乃红尘一派的传人,深知人心的险恶,愈是知道世人的不堪也愈知力量的不可或缺,没有力量的人,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肥肉。
而他,现在就是那块肥肉,执刀的人,是他最爱的弟弟,穆玄英。
这里是浩气盟的地盘,门外守着浩气盟的高手,又有自己的弟弟亲自布下下的五行阵,重重包围,让他逃无可逃,若是对手,莫雨能叹上一句,你赢了,虽然赢的卑鄙,若能侥幸逃脱必十倍回报今日所受的屈辱。但是,穆玄英他,不是对手啊,是他最爱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