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甘草也得花蕊石相助才稳稳落地。
柳泌惊魂初定,生气道:“根却未拔起,让我怎生配药。要似你这般拔,我早已拔起。”
武大戟忿道:“甘师兄替你采药,大伙出力救你,反遭不是,就为这株破草?”柳泌正在气头上,也不示弱,二人怒目相向。
甘草打圆场道:“柳师兄,那七叶一枝花大多又非生在悬崖上,四处终究寻得着,犯不着这般拼命。”
柳泌这才点头恍然。
到了晚间,甘棠房中却传出一阵争吵声,只听甘棠怒道:“我见你有志学艺,才收你为徒,哪知你却步入歧途,不肯觉悟。”
另一人争执道:“药学之道博大精深,怎见得我所走就不是正道。”听声音便是柳泌。
甘棠冷笑道:“世上根本就没有甚么长生不老药,你别枉费心机了。”
柳泌道:“我看得许多书籍,按这些书中记载,分明便是有的。”
甘棠冷笑道:“秦始皇妄求长生,派徐福去蓬莱,汉武帝信方士,造甚么承露台,到头还不是一场空。”
柳泌道:“古时彭祖活八百岁,便讲本朝张果先生,隋文帝时已经为官,玄宗时还被封做银青光禄大夫,其间便有一百五十年。孙思邈也活了二百多岁。”
甘棠冷笑连连:“彭祖之说本属无稽之谈,张果以道术装神弄鬼,更不可信。至于孙思邈,那是善于养生,却非靠甚么‘灵药’之功,否则传下一个‘仙方’来,他关中百药门孙家岂不是人人可得长生?”
柳泌道:“那是因为所用的药物不好。若果真得到嵩山千年人形的何首乌,太行紫团山的人形人参,再如什么太白茯苓之类合炼成金丹,自然可得长生。”
甘棠怒道:“简直是痴人说梦,便是果真得到甚么奇药,也不过比常药功效较著。再说人身欲求无病,首先要阴阳平和,单靠补益之药,再配以金汞之毒,只怕好人也给吃死了。”
柳泌哪里肯听:“歧黄之道博大精深,你以一家之言怎能随意下断论。” 声音越来越高,竟不唤师父,径直称“你”了。
甘棠怒道:“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尽可探索。只是我这庙小,却容你不得。”言下之意竟是要将柳泌逐出门去。
柳泌冷笑道:“你分明藏私,当我不知?便论武功,今日甘草便强过我,不是你偏心又是甚么?”
甘棠怒道:“你不用功,却怪他人。”
那柳泌竟不肯认错,从此离开百草门。
莫谷道:“柳泌怎的又成了天台刺史?”
甘草道:“宪宗好神仙,柳泌便去献甚么金丹,效果不显,便道须得好药,宪宗竟将他封做台州刺史,驱赶百姓上山采药。”
李路道:“其实学学练金丹也很有趣,有的官做。”见甘草发怒,吐吐舌头。
莫谷问后事。甘草道:“穆宗即位,讲柳泌的丹药毒死宪宗,将他杖毙。”
李路舌头收不回去了。
十、酒宴
杭州众安桥旁,好大一座高楼,便是城中最大的百年老药号众安堂总店。
刘寄奴此刻正在柜台上配药。莫轻看这伙计营生,众安堂的伙计却非人人做得,不单求又快又准,其中自有许多诀窍。亏得刘寄奴在二花堂也多少做得一些,这方能领悟得快,不由感慨二花堂的招数在此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总店的伙计更加不同,做得三年五载,调往分店,至少便是个主事。若非因了云娘是此间少夫人的关系,再加刘寄奴自己机灵,是断得不着这份好营生。
柜上主事也格外器重这位少夫人的同门师兄,言传身教,俨然视作心腹,平日里到了人后便是大哥了。
这日刘寄奴正配一味天麻,伸手到格子中一抓,便觉手感有异。
此刻店中主顾甚多,刘寄奴不便声张,只悄悄拣取好的配伍。
待到收工,刘寄奴悄悄将主事拉去一旁道:“大哥,这天麻有些蹊跷,与我原先二花堂所收的似乎一致。”
主事笑道:“刘兄弟,今日不谈此事,有人做东,邀我到西湖小酌,正巧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