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眼神渐渐失去焦距,像是着了魔一样。
“我为什么就是无法成为一个正常人,无法成为一个工具,一个适合谈情说爱的工具,你还记得小时候给我们打饭的那个跛脚的女人吗?她说我是一个坏种,没有男人会要我这种的。”
“我这些年总会想到她的话,像是一个诅咒一样,许君乐,我对男人的爱太短暂了,一个月?再长一点,半年?然后这个诅咒就开始在我的身体里起作用……于是我的爱消失了,只留下了恨……”
“可是最终我还是得寻求男人的帮助,以前是那些导演,今天是纪萧笙,我从来都没有选择,兜兜转转一大圈最终还是会回到原点。我早该明白的。”
“你别把我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那些明知会伤害你话,就算我对你说了那些话,你要原谅我。”
她捂着脸反复询问,“可以吗?可以吗?”
许君乐吸了一下鼻子,红着眼睛,"宋优悠,抬头。"
她抬起头,许君乐朝她伸了伸手,她走过去牵住他的手,握的很紧,这已经算是他们之间很亲密的动作了。
许君乐看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笑起来,"有句诗写,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他说,"我一直希望你能晒晒太阳。"
"我答应你了,只要你说,我都替你做,什么都可以,你知道的,我会原谅你,也不会离开你,所以,你别哭。"
宋优悠痛苦的看着他,眼泪开始大颗大颗的掉落,她再也难以承受的蹲下身来抱住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发出非常克制的哭声,许君乐蹲下来,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好了…好了……”
许君乐从小到大似乎只会这一句安慰她的话,他很早就明白,宋优悠正承受的痛苦至少是他现在所承受的十倍百倍,她总是歇斯底里,对他说很多恶毒的话,然后再像疯子一样寻求他的原谅。
“我求你了,你别……”她说,从臂弯里发出的声音,闷闷的。
“其实我的第一个念头是答应纪萧笙。”宋优悠抬起头来,眼睛红的可怕,“我是不是太坏了?我知道只要我对你开口你就会答应我,可我居然能毫不犹豫的利用你,我要踩着你向上爬,你明白吗?傻瓜,你懂什么?别再说那种话了。”
她停止了哭泣,将手搭在许君乐的肩上,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别再被我利用了,许君乐,你没有义务这样对我。”
许君乐摇摇头,“我……”他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的快说不出话了,“为什么不能?我就是能为你做一切事情,只要你需要。”
他抓住她的手紧紧的握着,仿佛宣誓一般,“我喜欢你,是我自愿的。”
宋优悠抬起头,甚至忘记了哭泣,她盯着许君乐,“你喜欢我?”她反问道,声音像是一阵烟雾,让人抓不住。
“你喜欢我?”宋优悠重复着这句话,表情别扭,似乎这是一句很令人费解的话。
”不,许君乐,你爱这世上一切正在受苦的人,你天生与他们共情,你想要拯救我,希望我得到救赎,同样的,你也爱雨婷姐,爱福利院的每一个孩子,爱那个曾经照顾过我们的可怜女人,甚至最后无情抛弃你的养母,许君乐,你喜欢的是我吗?”
许君乐反驳,“我就是爱你的……”
听到这种告白的宋优悠眼神里却不见一丝温情,反而冷静的像一把锋利的刀,闪着寒光,所向之处都是一刀见血。
“放屁,你觉得我堕落,觉得我不堪,你在同情我,怜悯我。所以我可以毫无底线的伤害你,你也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哪怕我让你去死,因为你觉得如果你不这么做我就完了,你在我身上赋予了某种道义,你爱的是某一类脆弱的灵魂,你在声称你爱我!”
这几句话在许君乐的脑子里来回播放,震的他几乎头痛欲裂,他的眼睛发红,带着不安,他别无他法,也找不出话来反驳。
总是有许多的理由,他想,这世间的离别总是各有各的理由,他永远也别想与之抗衡,离别是一个必定会到来的结果,他永远别想留住谁,只能乖巧的任由一切发生……
她的手轻抚过他的脸,眼中有种迷恋,说的话确是决绝的,“许君乐,情人之间会这样相互抚摸,爱是会与欲望交织在一起的,很深很深的欲望,肮脏又黑暗,会把人身上的一切神性吞噬的那种,你明白吗?许君乐,你还是个孩子,一个孤独的,痛苦的,希望有人陪伴的孩子,你想拉着我和你一起干净的上天堂,可我早已经是一个不堪的大人了,我想留在人间,你能明白吗?”
“我早该和你说清楚,可我总是想……”她笑起来,正色,脸上带着某种女性的温柔,“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满足不了你的愿望,我甚至无法说服自己长久的留在一个男人身边,哪怕那个人是你。”
许君乐胸口被堵的说不出话,他不明白,只能下意识握紧她的手,“为什么…是因为钱吗?我……”
宋优悠笑起来,打断他的话,“你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很清楚,只要你想,你能做成任何事。”
她放开他的手,“我不想再玩无聊的男女游戏了,你明白吗?永远都不了。”
许君乐被这句话怔住,他低下头,久久没说话,良久后只用手背胡乱擦了擦脸颊上的眼泪,站起身来,“我让你感到痛苦,我的喜欢也让你痛苦,对吗?”
宋优悠无言的望着他,过了很久,她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他垂下手,虎口处宋优悠的眼泪变得冰凉,向下坠落,“我不会再留你了。”
大风吹过,远处有船鸣笛的声音,天色白的发青,似乎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