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安东道,“刚刚王大人手下的人也来过了,见是周家的宅子,才未打扰。”
&esp;&esp;“他的人来做什么?”
&esp;&esp;安东小心翼翼打量周沉神色,“王大人叫汴京府的衙役差人,在此挨家挨户征收退兵钱……”
&esp;&esp;周沉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esp;&esp;安东将刚刚所见所闻悉数讲了:“他们行事作风,比劫匪还过分,若不给银钱,便如抄家一般,还抢粮食与女眷……故才有此动静。”
&esp;&esp;周沉怒火攻心,“如此行事,与辽人何异!”
&esp;&esp;他正要去会会这个王寿,安东忙拦他:“我之前听罗瞠说,三少爷拦过王寿,反挨了老爷一通训斥……这事是老爷默许的。”
&esp;&esp;“怎么可能!”他披了外衫,匆匆要往周府赶。
&esp;&esp;正待此时,却见父亲身边的周庸来了,是来给他送周崇礼手书的。
&esp;&esp;周沉展信一看,竟是父亲给王寿的通行证,说王寿需要给辽人进献财物,无奈国库空虚,只能行此事。等战事平息,如何罚王寿都可,此时莫节外生枝。
&esp;&esp;这是叫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意思了。
&esp;&esp;周沉拿着父亲手书,听着满街惨烈呼嚎……又如何敢信,在汴京城里行抢劫事者,正是汴京府的府官差役。
&esp;&esp;出逃
&esp;&esp;周崇礼与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严贲、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刘章于议和一事,达成一致意见,由应天府知事吴祁与耶律鸫交涉。辽军驻扎在应天府与汴京城之间,又提王寿为汴京府府尹,主管筹银事。
&esp;&esp;王寿在汴京城给辽军挑民女,开始还遮掩,后面便肆无忌惮地明抢。一时汴京城里人人自危,纷纷将家中女儿藏匿,若是已有婚约,就着急忙慌办起婚事来。
&esp;&esp;王寿凑不齐辽人要的人数,便从汴京府衙门调取汴京的户籍登记册,挨家挨户抓人。
&esp;&esp;此举一出,又有人闻风而动,使了银子,叫差役偷偷在册子上,将自家女儿划去。
&esp;&esp;王寿知道此事也不阻拦,等手下的人收了银子,他再将银子收缴、去此户将人抓了。
&esp;&esp;汴京城民怨鼎沸,民众私下都骂他“王折寿”,抵抗情绪空前高涨……王寿不敢逼得太过,怕节外生枝,遂又想了一个新法子。
&esp;&esp;他叫人在城里张贴告示,若有女子自愿参与辽人议和事,便可赏这家一吊钱;若是未嫁女,赏钱高达五两。
&esp;&esp;汴京城内百姓这两年都过得紧巴巴,更遑论那些四处逃难来的流民。王寿的这个告示一出,当即便有一青州来的流民,将送自己的妻子押送来此。两人的三个孩子在流亡的路上夭折了一个,六岁的长女来了汴京便被卖了。男人一手抱着奄奄一息的小儿子,另一只手强扯着面黄肌瘦的女人。
&esp;&esp;王寿的人只肯给半吊,男人却也喜滋滋地拿了钱画押走了,只剩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以双手挡目,哭得凄惨无比。
&esp;&esp;见官府真发钱,这两日来拿妻女换银钱的人极多。丈夫卖妻、父母别女,甚至还有被敲晕了送来的寡居妇人……最惹人唏嘘的,是竟有儿子将家中白发老母领来此地,只为换这一吊钱。
&esp;&esp;王寿手下哪肯收,倒是王寿为了吸引更多人来做此生意,故来者不拒。他打算发两日现银,后面以没有现银为由,只发契纸,承诺隔十日便可去汴京府领取。
&esp;&esp;因着前头的人真得了银子,所以便是后面没有现银,仍有人前仆后继送女子来。
&esp;&esp;王寿从送来、抢来的女子中挑出两千人,梳洗打扮后送去了辽兵军营。耶律鸫对他很是满意,还留他一道观赏缠足的女子跳舞,竟有说不出的怪异。
&esp;&esp;王寿赔着一万个小心,亲自伺候了耶律鸫几轮酒,耶律鸫搂着一个身量纤纤的汉女,极是尽兴。
&esp;&esp;那女子见到王寿,眸中带着浓重恨意。王寿见她恨不得生啖自己肉,也怕她闹个鱼死网破惹耶律鸫不快,忙劝她:“你还不好好伺候大将军,大将军屯兵在此,却并未进犯汴京,乃是我们汴京城的恩公。”
&esp;&esp;女子拿起桌上一只酒杯,一气饮完后掷下,又唾他一口:“他与你们这些软脚男人比,确是恩公。辽人兵临城下,你们只知道拿我们女子来求和,太宗皇帝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esp;&esp;王寿被她怼得哑然,耶律鸫哈哈一笑,“有几分血性,像我们那里的女人。”
&esp;&esp;王寿离开辽军军营,眼前总看见一双双挣扎着的三寸绣鞋……回来时鞋底被染红了,妻子分辨不出粘连的是什么,王寿看了眼便干呕起来。
&esp;&esp;送去的人,今日怕是就要死掉几百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