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也怕楚熹。
他几乎是猫着腰耷拉着脑袋走进门的。
楚熹仍穿着月白寝衣,盘腿坐在软榻上,看老四的眼神不像是看弟弟,倒像是看儿子:“畏畏缩缩的做什么,站直了。”
老四垂手拢腿,小心翼翼的挺起腰。
他在薛军也没多久,却比从前健硕许多,不再是一身松垮垮的懒肉,像一只粗壮的小牛犊。
在军中老四不敢叫薛进姐夫,呢喃着道:“姐姐,薛帅……”
楚熹抿唇,看他也怪不忍心的,扫了眼对过的藤椅:“坐下说话吧。”
“我还是站着……”
“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老四先是摇头,后又点头,很坚决地说:“我不离开铁骑营。”
楚熹心里的火一下就窜起来了,正想开口骂人,搭在案几上的手被薛进握住,轻轻捏了一下。
薛进道:“你资历尚浅,打仗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
老四挺胸抬头道:“我不怕死!”
楚熹真没见过这种上赶着找死的,恨不能给他一耳光叫他清醒清醒,但考虑到打他也没什么用处,还是深吸了口气,放柔语调说:“你想建功立业的心我能理解,以后有得是机会,再历练两年为时不晚。”
老四闷声不吭,显然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用沉默表示自己的反对。
楚熹咬牙,干脆说道:“你好些时日没回家,姨娘也想你了,过阵子我回安阳,你同我一块回去。”
“姐——”
“你既叫我一声姐,就听我的话。”
“我不!”老四终于仰起头:“姐夫十四就入关了,我都十七了,都能娶妻生子了,又不是小孩,我自己的事自己能做主!”
“好啊你,跟我蹬鼻子上脸是不是!”
“反正我不走,当初是你们答应我投军的!”
楚熹扭头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本是想抄家伙抽老四两下,忽然瞧见案几上的书信,收敛怒气道:“行,你投了军,想必懂得什么是军令如山,我有个差事要交给你办,你敢吗?”
老四毫不退缩:“姐姐尽管吩咐就是。”
楚熹捏起那封信,在老四眼皮子底下晃了晃:“我要你一个人渡江,把信送去九尧,亲自交到谢燕平手里。”
“……”
“如今的局势你心里应该清楚,九尧城里大半朝廷的人,和薛军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你这信送去,未必有命活着回来。”
老四握了握拳,一把夺过那封信:“我去送!”
可真他娘的冥顽不灵。
楚熹看他这样子,算是无计可施了,横竖这封信需要一个正正经经的亲信去送,老四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就叫他以信使的名义去江北转一圈也好。
“记住了,这封信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姐夫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