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剑白抬头看向他,虞承衍认真地与他对视,仍然没有从男人的眼里看到任何尖锐的东西。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谢剑白早就不用疏远淡漠的眼神看他了。他似乎不知不觉就进入了谢剑白的保护圈,而且虞承衍对此没有任何察觉。
谢剑白如今看他的时候,目光总是平和淡然的,那不是不在意的淡然,而是一种很大的包容,就像对他做任何事情,谢剑白都不会生气,并且为他善后。
虞承衍莫名觉得这种神情眼熟,他后来才意识到,在另一个时间线里,母亲死后,他与谢剑白决裂,可是三千年的时光,每一次见面,谢剑白看过来的时候,都是同样的目光。
父子二人对视,虞承衍抿了抿嘴唇,他低声道,“你……你不讨厌我吗?因为我,娘亲才死的。”
“错不在你,你无法选择。”谢剑白平静地说,“我既为夫为父,倘若有错,也是我的错。”
不论敌人是谁,亦或者有多少艰难或借口可以讲究,没有保护他们,就是他的错。
晚上,飞舟由谢剑白控制,虞惟则是在屋中打坐,化解她吞下的磅礴力量。
父子二人都不必睡觉,虞承衍打坐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谢剑白坐在甲板上。
他脊背挺拔,坐姿端正,衣袖随微摆。
虞承衍走到他的身边,在男人身边坐下。
“你又强撑了。”虞承衍说,“你这一天都基本没打坐多久。如今有我,你没必要时时刻刻都保持警醒。”
“习惯了。”谢剑白说。
二人一时无言,只是注视着夜幕下的星辰。
“你可能不会太懂我的心情,毕竟你终究不是那个看着我长大的谢剑白。”过了半响,虞承衍开口道,“所以有些话,我与你说得,可真的换了他,就说不出来了。”
谢剑白看向虞承衍。
“你想说什么?”他问。
虞承衍抿了抿嘴唇,他仍然注视着天幕,没有与男人对视。
“你对我很重要。”
“哪怕是我误会娘亲因为你而死的那三千年,你也对我很重要。我在意你的看法,想闯出点名堂来让你认可我。”虞承衍说,“我怕我让你丢脸。”
他终于看向谢剑白,然后笑了。
“可我还是做得不够好。我不够冷静,不够理智,只知道和你置气,三千年都不和你说话,你越嘱咐我什么,我偏要反着干。”虞承衍说,“郭正诚的事情,我一直很后怕。如果是那个误会你的我,说不定真的会和他联手。”
说到这里时,虞承衍沉默了。
“我……我不敢想象如果我真的亲手杀了你,会是什么样子。”他颤声道,“若真的会有那一天,还不如让我也一起去死。”
谢剑白看着后背有些颤抖的青年,他有些僵硬地、不自然地抬起手臂,拍了拍虞承衍的肩膀,动作干涩得像是胳膊刚装上一样。
“不会有那一天的。”谢剑白沉声道,“不论那本书框定了怎样的未来,至少此时此刻,它已经不再能约束我们。至少,它无法再对虞惟下手了。”
提起这个,虞承衍终于闷声笑了起来。
“你说得对。”他很快振作了起来,“我们三个一起改变六界,让原著变成一张废纸!”
谢剑白仍然注视着他,青年有点不自在地问,“怎么了?”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谢剑白说,“我是一个直线思考的人,不太擅长委婉的表达。”
谢剑白用如此认真的神情说自己直线思考,反而有一种认真的反差萌,虞承衍忍不住笑道,“我知道,怎么了?”
“所以按照你的描述,你刚出世的时候,我想杀你,便是真的动了杀心。”谢剑白认真地说,“可既然我答应你母亲留下你,也不会对你再心生愤恨,我会好好养大你,保护你。”
他对上虞承衍怔然的目光。
“你曾经说过我讨厌你,但那可能是你的猜测,我不是一个完美的人,我可能做父亲做得很失格,可我不会做那般表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事情。”谢剑白说,“或许我需要学习如何再爱一个人,可从我接受你的那一刻,你和你的母亲对我而言便是最重要的。”
“我想,你或许想知道这一点。”
听完男人平静清冷的这一番话语,虞承衍低下了头。
“嗯。”过了一会儿,他声音带着一点哽咽的鼻音,“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