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言几一只手按在面前那一万块钱上,伸出手指从下到上拨弄着钱,发出那种纸币特有的沙沙声。然后他说道:“我这人吧,风水谈不上精通,但还算擅长。但你们要知道,我有三种情况下,给我再多钱我也不会看。”
刘总一听有戏,两眼发光地说:“木大师,您尽管直言,我们肯定不会为难您的。一切都按您的规矩来。”木言几说:“一,恰逢戊日不看,二,恶徒阴宅不看,三,涉官涉政不看。如果你们要我去看的地方并非上面三种情况的话,我是可以答应你们的,不过日子得我来挑。”
刘总和吴总面面相觑,然后刘总问道:“木大师,您这三种,我们可听不大懂,能通俗点解释解释吗?”木言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说道:“这第一嘛,是逢戊日不看。二位可能不知道,这是我们这个行业的一个小规矩。这戊日吧,以咱们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六十甲子来推算,每六十天算作一轮,戊子、戊寅、戊辰、戊午、戊申、戊戌这六天,就称为戊日。这六天一般我们不会做事。”
木言几顿了顿说:“到也不是不能做,只是规矩摆在这里。这些日子动法的话,要么不灵,要么出错,要么反噬自身。是禁忌的日子。”刘总和吴总齐刷刷点头,那样子很像是鸡啄米,看得出,他们虽然不懂为什么这些日子不能动,但既然木言几明言在先,那不动也就是了。
木言几接着说:“这第二嘛,是恶徒阴宅不看。恶徒两字你们不难理解吧,就是说行凶作恶之人,当然这里更多还泛指缺德的人,或者干了很多坏事的人,总之不是好人的人。而阴宅呢,是指他们这些人死后的住所,也就是坟墓。一般来说,给死者选择福地会给后人福泽,但若此人生前为恶,死或许就成了惩罚,那么如果我给坏人选一块福地,这是会损我自己的福报的,你们说这划不划得来?”
刘总和吴总又齐刷刷地摇头,像极了两根拨浪鼓。看样子,对于这一点,他们也是表示赞同的。
木言几又说:“这第三点,那就更简单了,涉官涉政。官指军队,政指官府,这两个地方在古时候可都是老百姓鸣鼓喊冤的地方,所以怨气会很重。当然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些人势力庞大,我就无法畅快直言,说多了,他们会嫌你知道得太多,说少了,又觉得你瞒了他,难伺候不说,将来搞不好还被打击报复。所以呀,趁早别招惹!”
刘总一拍大腿说道:“可不是嘛,这就跟咱们做生意一样,难免会跟官府打交道。你要是那个地方做得不够好,或者关系没打点好,三天两头查你的卫生,查你的消防,弄得人根本没法做生意!”
他一边说,一边愁眉苦脸地摇头晃脑,似乎是在这件事上吃了不小的亏。吴总说道:“木大师,您说的这三种情况,后两种都算不上。这第一种嘛,您刚刚也说了,日子您来定,也就自然避免了。”
木言几盯着眼前那一万块钱,鼻子里“嗯”了一声。在那个年代,一万块钱可算得上一笔巨款,但他却看上去漠不关心的样子,刘总就觉得,是不是眼前这位大师嫌钱少?于是他赶紧说道:“木大师,您别误会,这一万块钱不是给您打包的佣金,只是定金,定金而已!”说完他场面般地笑了起来。
木言几点点头说:“那行,我定好日子联系两位。二位就请回吧,今后如果有事,不用亲自上门,打个电话就行。”木言几说完就在纸上写了电话号码给对方,接着就送了对方下楼。在路过供奉神龛的小屋子时,木言几看到武先生正在里面跪地祝祷。而当他送完人回来后,却发现武先生站在屋门口等着他。
“先生,怎么了有事吗?”木言几问道。武先生看上去有些心事,对木言几说道:“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啊,刚刚来的两位,是新结交的朋友吗?”木言几挠挠头,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道:“他们啊,就是事主。之前帮过他,今天来道谢。然后又给了我一点新的活儿。”武先生见木言几刻意绕过了自己的问题,于是又追问道:“你最近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武先生虽然不是木言几的亲生母亲,但木言几由她从小带大,是什么样的脾性她心里非常清楚。再加上武先生是个女性,原本就比男性要更加细致,所以木言几的这点小心事,仍旧是瞒不过。
木言几于是辩解说,自己之前给刚刚那两人处理了案子,但是歪打正着就提供线索破获了一起凶案,自己只是在感叹那起案件背后的受害者,觉得很可怜,只能透过这样的方式到处真相。于是这些日子就有点伤怀罢了。
尽管武先生听完这番话之后,表情看起来还是有些疑惑,但最终她还是叹息一口,然后垫着脚摸了摸木言几的头顶说道:“你这孩子呀,心肠好,可容易吃亏啦,别伤着自己,你已经尽力了。”
说完武先生转身回了自己屋里,看着她那瘦弱的背影,木言几心里很不好受。倘若有一天真的被马大犇或者别人证明自己学到的一切都仅仅是“科学”的另外一种理解方式的话,那不知道武先生她老人家该怎么面对这一生。
木言几定好日子,就应邀去了刘总的其他几个场子。有个聚集了青年男女的台球厅,有个通宵营业的大排档,有个商务酒店。这些开门迎客的地方,木言几全都上手指点了一番,他也并没有保留什么,既然定金都收下了,就一定是尽量给人家看个好风水。
可看完酒店后,时间已经临近傍晚。木言几本以为大不了再吃顿饭就该各自散了,刘总却说,这饭后还有个地方得去一下,那是最后一处。
木言几心想,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都来了,多看一个也是无妨。毕竟自己现在如果拒绝的话,那彼此都会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他痛快地答应了。而随后刘总开车到了这座城市比较偏远的一处新开发区,这里虽然仍旧高楼林立,但和老城相比,人口的密集程度,却稀疏了许多。
而很快车子就钻进了一个大楼的车库,停好车后上电梯,电梯却并不朝上,而是继续往下,到了车库的最底层。这一层是基本上没什么人来停车的,因为会绕路绕很远,而刘总下车后,就带着木言几朝着尽头处一间屋子而去。那间屋子门口坐着几个人,虽然是在地下但窗户却没有打开,不仅如此,窗户上还刷了黑色的漆,只能从那些刷漆的缝隙处,看到屋里投射出来的光线。
门口的人见是刘总,纷纷点头打招呼。然后其中一个人拿着对讲机喊道:“炮爷来了,里面开下门。”这个人口中的“炮爷”,很显然,就是这个一直笑脸迎人的刘总。木言几正纳闷为什么会有人叫炮爷,难道说打麻将经常会点炮?
正觉得有点好笑的时候,门上咔嚓嚓响了好一阵,屋子的防盗门从里头被打开了。
木言几被屋里射出的光线晃了一下,看到那个开门的人后,却忍不住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