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德彦上前双手接过,走到汪曲身边,把上面的内容一个字不漏大声读了一遍,然后把上面的签字和手印挨着展示给众人看。
“汪曲,你自己说,朕可有冤枉你?”桓肆冷冷看向他,“勾结外族引刺客进宫,放火烧新阳宫,是否都是出自你的手?”
汪曲想起那些恐怖的刑具便觉头皮发麻,宁愿被砍头也不想被折磨,只求痛快速死,便急忙点头承认了。太后见他的口供居然把她摘了出来,不禁稍稍松了口气,面色稍霁。
“母后,他是您的人,您看该怎么处置呢?”
“这狗奴才竟敢瞒着哀家私通敌寇,罪不能赦,请皇上下令立即处死他吧。”太后脸上显出怒色,仿佛对汪曲深恶痛绝。
桓肆满意地点点头:“汪曲通敌卖国,应施以极刑,判他杖责八百,以儆效尤。”他停顿了一瞬,眼角余光见太后神色自若,微微一笑,继续道,“就在这里行刑,让在场所有人看着他是怎么死的,以此为戒!”
他这两句话残酷冷漠得像带着冰渣子,没有任何人敢提出异议,太后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嘴唇嚅嗫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般人受一百杖很大可能就挨不住了,更何况八百杖,汪曲吓得不住叩头求饶,额头上磕出血印子,但毫无用处。他被平放到行刑长凳上,因为动得太厉害,被结结实实地和凳子绑成一体。
打了几十杖他便昏死过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断气的,但剩下的几百杖还是得执行下去。途中行刑者累到板子都拿不动了,先后换了三拨人。等八百杖打完,汪曲已经看不出人形来了。
暗红的浓血浸透了中庭,不少人被这血腥的画面吓哭了,太后和楚月河早在不到一半的时候就吓得晕了过去,从此万和宫上下对新帝的畏惧达到了顶点。
太后在自己的寝殿醒来,身边一个宫人也不见,她口干舌燥,按着心口坐起来,却发现桓肆正坐在外间的坐榻上,不由心中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要去医院检查身体,很晚的话没时间码字了,可能会暂停一天。要是明天早上九点还没更新就不用等了。
第47章
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外面听不到一点声音,现在耳中能听到最大声的就是她自己的呼吸。此时已经是黄昏,金红色的夕照从门窗照射进来投到地上,鲜亮的艳色让齐太后想起了昏迷之前满地的血。
她昏过去之前正好看见汪曲的眼珠子从眼眶中掉出来,像球一样滚向她,里面充满不甘。现在突然想起来,只觉一阵反胃,捂住嘴差点吐了。
“母后,您终于醒了。”桓肆听到里间的动静,微微侧耳,“睡了这么久,应该也休息够了吧?儿臣有话想和母后说,请母后出来一见。”
他手臂搁在坐榻中央的矮几上,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发出嗒嗒的声音。这又让太后想到了木杖敲打在上有节奏的啪啪声响,不由浑身汗毛竖立,想要立刻拒绝他。
太后少女时入宫,已经在宫里待了三十年,虽说从前手上沾染的人命债不算少,可几乎都是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办的。她自己的一双手还保持得干干净净,从未亲眼见过那般血腥残忍的场面。况且处决的那个人还是日常与她最接近的人之一,替她做过不少事,她不可能完全硬起心肠当没看见。
她了解的桓肆一直重情而心软,这是第一次见他对一个奴才施以酷刑,真把她吓到了。
其实皇上要汪曲死用什么办法不行,非得弄到万和宫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活生生打死,不就是为了当众打她的脸,并警告她吗?她对此当然是又气又恨,若是只有她一个人也就罢了,但现在最要紧的是保住唯一的孙子,她只能向皇上低头。
这会儿身边没有奴婢伺候,太后只好下床自己穿上外衣,强作镇定地走出去,坐到坐榻另一边。
“皇上今天怎么这么有空,这会儿还留在哀家这里?”太后不敢与桓肆对视,拿起矮几上已经冷却的茶杯喝了一口解渴。
“只是很久没好好和母后聊天,想叙叙旧事罢了。”桓肆提起茶壶,往太后喝空的杯子里续水,“母后无需紧张。”
太后勉强笑笑:“哀家有什么好紧张的?莫非皇上以为哀家会记恨汪曲之死?他是罪有应得,还差点拖累哀家,这次就算皇上不处死他,哀家也不能饶了他。”
桓肆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来,摊开放在案上,推到太后手边。
摆在太后面前的正是另一份不曾展示到外人面前的供状,太后看了几行,脸上渗出冷汗,勃然大怒,将纸张用力拍在桌面。
“这腌臜阉狗临到死还要诬陷哀家,皇上,你切莫听信谗言……”
“母后!”桓肆闭着眼,右手拇指和食指按压着鼻梁,声音疲惫地打断她,“这上面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我都心知肚明,何必再狡辩呢?儿臣若是想对您不利,也不可能直接拿汪曲顶罪了。我已经知道桓律人在角戎,如果您这么想见他,等找到他了,我会如愿让您见到他。”
“皇上……好吧。”太后嘴唇微微发抖,然后低下头,一只手不安地攥紧了衣角,“哀家不想见他,求你放过他吧,他已经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呀!他什么都没有了,不可能动摇到你的!”
“不是我不放过他,是他们,他们从来就没想放过我。”桓肆搁在桌上的手握成拳,转脸看着她,眼中竟有着一丝脆弱。曾经年少无知时,他也是幻想过兄友弟恭的。
“母后,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您很疼我,我生病了,您彻夜不眠守着我,亲自给我喂饭,哄我睡觉,这些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想让您明白,不管发生什么,您都是我的母亲。”
太后微微动容。那些细节,桓肆当年只是个孩子尚且都还记得,她又怎会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