箪食寨,京城西北的一处偏僻的地方,说是寨子,其实就是个聚集区,积压了几万户流民,有曾经逃难来的,有家道中落沦为贱籍的,他们是最底层的一群人,能够出卖的只有身体和性命,即使如此,仍然微不足道,这里离中心的坊市遥远,连差役都不会过来的地方。
李静训默默的抓起一把雪,添在老者的面前,风月将他抱起,“地上冷,你不能站太久了。”
冰雪里的躯体渐渐远去,风月擦了把小训脸上的泪珠,在怀里紧了紧。
太阳跃出云层洒下一片金黄,冬日里的第一出阳光,照耀在脸上,李静训抬起头,感受着一点点的温暖,仿佛把他拉回了人间。
“许久没听过你的琴了。”
风月一愣,那把琴在来这里的第一天就当掉了,他柔声道:“等我们离开这里,我天天弹给你听。”
“我那次听的,和别的都不一样。”
麝月琴,九弦齐发,余音悠远,音色绕梁,的确独一无二。
阳光给李静训的面容渡上一层辉黄,柔和至极,“你那天在月下弹琴的样子,我会永远记得的。”
风月咬住下唇,他何尝不思念过去的时光,他曾想,如果可以的话,愿意用生命的一半来交换他们曾经的一天。
“我很快回来,等我。”
他把大氅解下盖在小训身上,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跑去,那是他原本永远不会再踏足的地方,京城的中心,那里有南风馆,有将军府,有皇宫,有许许多多的人,他不想再有任何的瓜葛,只和小训一人,执子之手,相伴一生。
一次,就这一次,他对自己说,希望的种子一旦播下会不停的疯长,悬崖边的人会拼尽一切抓住救命的稻草。
九音坊大门紧闭,老板是个老乐师,姓朱,此刻他开了角门,看着阶下跪在雪地里的人,衣着单薄,瑟瑟发抖,眼神炙热。
风月从台阶上一步步叩首,额头的血蜿蜒而下,朱老板看得惊心,咚的一声,关了角门。
风月脱力的倚在门上,双腿还是跪着,口里只喃喃的重复着一句话:“但借一晚,求朱先生……开恩。”
日头西斜,天上又扬起了雪花,风月的睫毛上落下了一层白,嘴唇青紫。街面上不复往日繁华,冷冷清清,只有他一个人缩瑟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丧失了五感,大门开了,朱先生头戴搭耳帽,身披重裘,“子期难觅,此琴该只为知音而鸣。”
小童子踩着风,双手托琴,恭敬的行了个礼。
长长的九曲街,一人一琴飞速的略过,这个人跑得那样急切,不小心摔在了雪地里,他把琴护在身后,没有碰到一丁点,站起来,一瘸一拐的继续走。
等了这么久,小训会冷吗?会饿吗?会有人欺负他嘛?风月心里很是担忧,恨自己不该离开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