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的手僵直了一瞬。
在将手从她肩上缓慢移开的过程里,海棠依旧分辨不出陆芊刚刚压下去的感情是什么。
乱舞的细小黑虫在她们打出的灯光之间无休无止地纠缠着。
在将手收回身边时,海棠也暂时收回了语气里的情绪:“……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这是在利用自己可调度的张古夏势力,试图威胁河梁?”
“怎么会呢……”
陆芊转过身来,撩过垂在身前的头发,又以正对海棠的姿态,站直了身体,甜甜笑道:“河梁怎么会被我这样的小人物威胁到呢……要说有威胁,也只可能来自张副部。而我嘛,只是你们双方手里的棋子,想抽出身来,自己走一回合而已。”
“河梁方面可从来没有……”
海棠的话卡在半空,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原本想说河梁从没有想干涉任何外界人的事情,想辩解些什么。比如人就是人,生来自由之类。可终究没说下去。
混沌之中,谁都有可能是那只掀起飓风的蝴蝶。
只是,她被这种丝毫不加掩饰的,仿佛是一个少年人才会对世界抱怨的那种态度,给阻塞住了。
作为一个带过几届学生的河梁前辈,她对这些晚辈总有些不忍心。尤其在他们身上看见一种文火慢熬的苦痛时。那种足够优秀,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的苦痛。
她说不出自己是以什么样的目光看着陆芊的,只是在她的眼里,那孩子脸上虚假的笑容慢慢褪去了。
陆芊不是听不出来。她之所以说出这样脆弱的话,分明就是知道,这个陌生人刚刚的那些举动,比她平生所见的大部分人要好多少倍……
她试图用冷漠躲藏一阵,可终究被击溃。
为了走到和这个陌生人见上一面的境地,她已经付出太多了。
此时此刻,她只能低下头去:“海棠前辈,原谅我刚才的无礼……其实这次的事,只是希望您确切无疑地同意下来……
“不是因为我的祈求或是开价,而是希望您和我一样,知道这样的事其实没得选……”
海棠却又真实地、默默在心底松了口气。
不得不承认,以陆芊的行事风格,刚刚那句威胁如果是真的,那就一定会被执行,不顾后果地横冲直撞地执行下去。
谁都是从少年成长到现在的,所以谁都懂得这样的情绪。只是很多人对正在少年的后来人、甚至曾经少年的自己都没了一丁点耐心,将那些经历全然否定、遗弃掉了。
海棠灭掉了手里的灯光,任那些烦扰的小虫暂时离开一阵,用更加温和的话继续问道:“在你看来,除了你,我们没有更快的方式从内部瓦解张古夏集团;而除了我们,你没有可以借助的力量从那个地方逃开?是这样的考量么?”
陆芊依旧默然地点了头,也灭掉了手里的灯。
“但凡能有其他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