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叹口气,给舒朗脑袋下头垫了枕头,无奈道:
“要是老侯爷还在就好了。”
舒朗心想,谁说不是呢?原本这些传家的东西,该是当爹的一点点慢慢交到儿子手里,恨不得将儿子扶上马,再送一程。老侯爷在的时候,荣桥还不至于如此不着调。遇上荣桥这么个爹,也是大哥倒霉。
可这种事,谁都能帮大哥一把,就舒朗不能掺和。他若出面帮大哥笼络旧部,极大可能是帮倒忙,谁让他现在是忠勇亲王荣轩的儿子,和伯府到底隔着一层。
舒朗摆手:“福伯,我歇息会儿,待大哥回来了我与他一道儿用晚食,您打发人去隔壁跟祖母说一声,别叫她老人家担心。”
房门被轻轻关上,福伯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舒朗双手后枕,盯着自小到大瞧了十几年的屋顶发呆。
大哥的书房自来对他没有任何秘密,小时候经常在这里一待就是一整天,后来几年与大哥日渐疏离,来了也只顾吵架。近半年倒是没少来这里躲清闲,他从不翻看大哥桌上的东西,大哥对他也没什么忌讳。
下头的人看他们兄弟两关系亲近,待他的态度自然不同。
这一日经历了太多,舒朗就这么杂七杂八想了许多,现在脑子里还有根儿线没有捋直,飘在那里随时有可能打成解都解不开得结。
以前他拒绝去想这些,颇有些混吃等死的意味。如今终于见着了活下去的希望,有些事情便不得不想。
不知过了多久,舒朗双眼微阖,梦里从窗边进来的风是柔的,廊下鸟雀轻啼是暖的,便是院中几颗翠竹飒飒声好似也带上了香气。
舒朗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的色彩是如此鲜亮。
他迷迷糊糊的想,或许之前嘴上说的不在意,死就死吧,又不是没死过,享受当下就好了,表现的也很不在意,很洒脱的样子,差点儿把自己都骗了。
可事实上,好不容易得来生的机会,却要一日日给自个儿进行一场无人知晓的死亡倒计时,眼看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却无能为力,他真的能洒脱吗?
不过是无可奈何的选择罢了。
就似他整日说着享受当下,可从未注意过大哥书房角落日日都换的花,老管家走起路来左脚不明显的跛,还有这榻边上他幼时不离手的虎头枕。
他随意躺平,并非生性咸鱼,而是不敢和周遭一切产生感情,以免走的时候拥有太多放不下的牵挂。
徒留遗憾。
也不知过了多久,舒朗感觉有温热的毛巾搭在脑门儿上,耳边还有听不太真切的声音,好似大哥在和管家询问什么。
他的心太舒服了。
脑子昏昏沉沉的,借着困劲儿艰难的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舒朗感觉是被嘴里的味道给苦醒的,屋里已经点上了灯,朦朦胧胧,给人一种十分温暖的错觉,身下也不是书房临时小憩的榻,层层叠叠,宽敞舒坦,定睛一瞧熟悉的帐子,竟是他以前住的常乐院。
张张嘴,感觉胃里都是苦的,虽然肚子也跟着凑热闹咕噜噜叫,可被这味道一冲,舒朗丝毫胃口也无。
不用问都知道是什么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