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你。”江文楷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他。
韩博莞尔:“其余人无关紧要,只要仲卿信我就好。”
江文楷紧紧盯着他的面部表情,一字一句道:“今日你说的话,我会告诉三哥。”
韩博轻笑,“好啊,你还可以告诉他,我准备亲自会会那位洪先生,若能将长公主留下的势力收为己用那最好,若不能,我会毁了它。”
江文楷嘴角抽搐,真不知这人是当真有那个本事,还是纯粹在大言不惭。
“你图什么?”
韩博不必对着心上人的弟弟一诉衷肠,想起前世被他踩进泥里的“八大家”,随口编了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我在京中毫无根基,若想在朝堂之上有所建树,除了依附‘八大家’我别无选择。”
“泽州侯府、益明侯府当是首选。”
韩博理所当然:“四公子可以理解为我这人喜欢烧冷灶。”
江文楷从没见过趋炎附势能趋得如此明明白白毫不做作的,由衷地为他三哥感到不值!
韩博和江文楷不熟,没什么好聊的,说完这些,二人心思各异却不约而同地盼着江冲赶紧回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江冲跟着太后殿里的副总管入后宫,到太后所居的长庆殿。
太后崔氏出身西宁书香门第,本为武帝侧室,武帝受禅登基时册封六宫,从前的潜邸旧人们封妃封嫔,唯独太后得了个“贤贵人”的封号。
不仅如此,武帝还将本为崔氏所出的长公主记在早已离世的原配皇后名下为嫡女,并下旨令崔氏不得以公主生母自居。
这两件事使得育有皇长子和公主的崔氏成了六宫笑柄,直到今上即位尊其为皇太后,也未能将从前的痕迹彻底抹去。
江冲前世查母亲死因时并未深究此事,倒是前不久在别苑从韩博口中探听到这一段——
长公主自幼跟随武帝在军中长大,师从武帝帐下的谋士们,非但精通兵法谋略,还在治国之策上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大局观。
用韩博的话来讲就是:长公主本为储君的料子,奈何错生了女儿身。
在武帝登基的前一年,长公主回朝为父亲争取更有利的条件,在此过程中结识了太师之孙徐志,徐志对长公主一见钟情,回家不吃不喝求着祖父为他筹划休妻迎娶长公主。
徐太师中年丧子,膝下就一个孙儿,自是有求必应,私底下通过原本的平阳侯府牵线,跟崔氏达成了协议。
当时前线战事胶着,长公主为武帝收集朝廷密报无暇他顾,就这么被生母摆了一道,身不由己地被册封为兴平公主,披上嫁衣。
武帝得胜还朝,盛怒之下差点捏死崔氏。
当年向韩博透露此事的老宫女将协议内容说得含混不清,但依韩博推断,因为协议内容涉及了当今圣上,崔太后为了借助徐太师身后的文官集团扶持儿子入主东宫卖了女儿,平阳江氏投机提前搭上未来太子的顺风车,而徐家料定武帝登基后要重用老臣,娶了武帝唯一的女儿,那就是就是妥妥的新君党。
可以说这是个皆大欢喜的协议,就连不在协议中的武帝也能享受到好处,协议三方信心满满,唯独没料到武帝偏爱长公主已经偏到开放女子入朝为官的地步。
武帝登基后,出手解决了平阳江氏,长公主自己动手瓦解徐太师党,以女子之身堂而皇之地入主吏部,为武帝施行吏治改革搭桥铺路。
殿外的空地上堆着一个戴着宫花的雪人,一看就是七皇子的“杰作”,江冲在外等候传召,一时手贱拿小石子给雪人嵌了两行泪。
“世子,太后传召。”宫婢传唤时,江冲已经编好了绿帽准备换掉雪人头上的宫花,他见那小宫女颇为面生,随口问道:“新来的?”
小宫女显然不觉得他面生,微微红着脸道:“奴婢先时在皇后娘娘身边服侍。”
江冲顺手将树枝编成的“绿帽”往小宫女头上一扣,拍掉身上的雪花进殿里去。
太后午觉刚起,靠着软榻由宫人捏肩揉腿,见江冲进来,慈眉善目地让他上前。
江冲上前两步,行礼时总算将酝酿了许久的酒嗝打出来,连忙伏地请罪。
距离不远,太后自然闻到了,轻掩口鼻,皱眉道:“皇帝命你在家休养,你倒好,饮酒作乐,全然不顾皇帝对你的关怀爱重。”
江冲:“臣惶恐。”
“该是孤惶恐才对!”崔太后兴致缺缺地挥手让捏肩的宫人退下,“身子好些了?”
这段时日,太医每隔十日给他诊一次脉,江冲的身体状况太后自然是知道的,也正因如此,韩博才不敢贸然给他解毒。
江冲道:“臣已无大碍。”
“既已无碍,便该早日回御前,你自去看看京里有几个像你这个年纪的还在胡闹,便是比你小一岁的旭哥儿,亲事都已经定下了。你娘去得早,皇帝日理万机无暇管束你,才教你养成这么个张狂放浪不务正业的性子,孤少不得替你娘说你几句……”
崔太后一如既往苦口婆心的说教,并没有在江冲心里留下太大的波澜,他未得允准不敢起身,心里想着可得把太后责骂的话记牢了,回去跟韩博讨个安慰也行。
太后骂累了停下来喝茶,江冲连忙诚惶诚恐地认错:“臣知罪,请太后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