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谭沂做出那个决定,彻底击碎了梁珏的所有幻想。
随即他的离开,让他刚敞开一点的心,又重新重重地合上了。
自那以后,梁珏就暗暗发誓,再也不会对任何人付出真心。
那眼下的这一幕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第30章风起09
众人瞩目下,谭沂定了定神,他努力不让自己去想太子刚才对他说“好自为之”时的样子。
——才短短数月,他的太子哥哥不会变的,他说出那样的话一定是言不由衷,一定是那个替代品搞的鬼,哪来的小贱货,蒙骗了太子哥哥,才穿上了那件他甚至都没有好好摸过一次的绛纱袍!
谭沂深吸一口气,朝着皇上躬身跪拜下去,扬声说道:“草民控诉太子伴读闻清澄,他背着太子,修复了大殿下的仙鹤云纹铜铸灯盏!”
他说得声音响亮,震得在座诸位皆是一阵心惊,之前太子出来指认大殿下以次充好蒙骗太后已是令众人瞠目结舌,如今这个谭沂一番话,竟让这件事的背后生出更多玄妙。
这太子宫里的人,竟有帮着大皇子做事的道理?!这岂不是犯了这宫中大忌,自寻死路?
许久未动声色的梁缚听到此,毫无人气的脸上似是终于缓过一点血色,却没说话,而是狐疑地看了眼席上的闻清澄。
——修复铜灯之事是邝太师私下而为,连他都是半蒙半猜出来的,怎会让旁人知道了去?
“这不可能!”梁珏断然否认,他面色阴沉,像是凝着厚重的黑云,看着谭沂的目光里交汇着失望与愠怒,“闻清澄是我的伴读,他一直在东宫之中,断不会去参与修复铜灯之事!”
方才谭沂的这句指控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以至于他第一反应就做出了否认,他的伴读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就连夜里都在他的塌上,又怎么可能去帮梁缚做事?
但紧接着,谭沂更是直指席上坐着的闻清澄:“陛下,草棉方才所说皆是亲眼所见!闻清澄多次深夜出宫,前往太师府!”
“还有,他是在东边那个废弃粮仓里修复的灯盏,陛下,您大可以派人去查!草民之言如有一字是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说罢他俯身磕头,磕得额前几声闷响,起身时都渗出了血印。
一时间梁珏怔在那里,可他对谭沂方才所述一个字都不信——这怎么可能,简直是荒唐至极!
“邝太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皇上问道。
听了这许久,邝太师心思转了几转,终于干咳两声,倏然起身,躬身对皇上道:“臣深知太后极为喜欢那灯台,恐怕缺损留了遗憾,先前听闻太子伴读闻清澄通晓青铜制造,故而请他出面修复灯盏。——至于他是否背着太子殿下所为此事,臣就不知道了,臣以为这奴婢出宫,必是会请示主子的,故而也未曾再向太子殿下请示,是臣的疏漏,请陛下与殿下恕罪。”
此番话说得圆滑至极,不但给找闻清澄修复灯盏找了个极好的解释,而且将敏感的党争之事也一并盖过。不愧是八面玲珑,精通各种权谋算计,先后经历大酲朝两代帝王,仍能活跃于朝堂之上的邝太师!
有了堂堂太师作证,众人立时将矛头指向了坐在席上的闻清澄。
梁珏一步步走过去,眉间凝着一股深重的怨气,他看着闻清澄的目光务必寒凉,与他对视一眼就能如入冰窟一般:“闻清澄,是这样吗!”他的语气带着愤怒的质问,光是这一句就能把人逼向绝境一般。
“我没有。”
闻清澄站起,不疾不徐,还拉了下身上那件大氅,然后对着梁珏拜下身去。
“没有什么!”梁珏几乎是从胸膛里吼出来的。
“太子殿下何必逼人太甚呢?”梁缚的轮椅来到梁珏身边,用扇子有意无意的碰了下梁珏,出声道,“不过是帮我修一个铜灯,何必发这么大火呢?”
“该不是二弟你如此小气,连我用用你的人,都不愿意吧?”
梁缚这几句话字字都是往往梁珏心窝子里戳,怎么痛就怎么来。
——这还要多谢梁珏那个就相好,一下子就把注意力从梁缚的身上转到了梁珏那个小伴读身上了。
现在谁还在乎他梁缚以次充好的事情,所有人的焦点都落在闻清澄身上,想知道他是如何和大皇子搅合在一起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梁珏的声音劈头盖脸地砸下,砸得闻清澄只想闭上眼,逃离这片充满是非的地方。
他想到这宫中险象环生,危险重重,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谭沂这里失手,在他的计划里,一切都是万无一失的,但他低估里一个人可能对另一个人产生的恨意。
他抬起头,看着梁珏的眼里蒙着泪水,雾蒙蒙的像雨后的树林,潮湿又充满未知的神秘,他就那么看着,然后咬住了唇上的红痣,轻轻地道:“殿下,你真的,不信我吗?”
他这个样子令唇上的红痣忽隐忽现,像草丛里跳来跳去的小兔子,勾人极了。
然而就在梁珏与他对视的下一刻,一件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方才梁珏展示两个灯盏之时,那个接过灯盘的小太监突然倒在了地上,眨眼间就已目光涣散,嘴角涌出了一大股浓黑的血水。
刹那间全场一片混乱,呼喊声从四处传来——
“护驾!护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