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上前把孙雪扶起来让她靠在墙角。
“妈!舅妈的脸好吓人啊!”
男孩突然就惊叫一声。
孙雪的样子似乎也吓着了女人,她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惊愕。
面前的孙雪披头散发,脸上散落着几缕被薅下来的头发,整个脸肿得像发面馒头,眼圈周围发青,嘴角处流出的血渍早已凝固,眼神呆滞,就像是电视里面的僵尸……
“哎!这个爹,脾气也太暴了,她还是个孩子啊,下手咋这么狠……”
女人低声埋怨道。沉默了几秒钟,女人继续说道:
“孙雪,听姐一句劝,你想开点,别为难自己,迟早你都是这个家的人……”
孙雪眼皮子抬了抬,看一眼面前的女人,叹口气又闭上了眼睛。
“这都是命,有时候你必须得认命!”
女人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爹脾气是暴了点,不过你以后又不跟他过日子,你就别计较了。他还不是为了你和傻根好吗?我弟是傻了些,不过人心眼好,知道疼人。我们家条件也算可以,爹有手艺,趁爹还能苦动,给你们多攒点钱,你和傻根生个娃,安安心心过日子也挺好的。女人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男人能疼你就行,嫁哪个男人还不都一样。”
孙雪没有作声,两行泪顺着眼角无声地流淌……
一向坚强的孙雪,很少为了生活的苦而流泪,大部分时候流泪,都是因为感动。在外人面前,她总能咬紧牙关,强忍着不让自己流出眼泪,不让别人笑话她,看不起她。
可是,现在的她,流的是无奈的泪水,绝望的泪水,但凡能看到一点希望,她都会选择去坚强面对。
她又想起金爷爷曾经对她说过的话:无论生活再苦再难,都要坚强去面对。
可她现在觉得生活不仅仅是难,是生活让她一眼就望到了尽头,生活的尽头就是绝望。她现在连选择生活的权利都没有,想要生活继续下去,就要屈服于生活,苟且的过完一生。
孙雪始终没有开口说话,但女人从孙雪脸上的表情似乎读出到了孙雪内心的变化。
于是她趁热打铁。
“孙雪,你要想长远一点,等你和傻根有了孩子,你就安安心心在家里带孩子。我让傻根跟着他姐夫去干,他姐夫大小也算是个小包工头,不会亏待傻根的。家里还有我,有啥事姐也能帮扶你。都是一家人,我和你姐夫也想让你们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你看,村里又不是你一个人是买来的媳妇,她们不都照样过得好好的。”
“我爹虽然脾气是不太好,不过对你还算不错的。村里那个光棍王二麻子还不如傻根,家里买了个媳妇,媳妇不愿意,偷着从家里跑出去被王二麻子爹抓回来,两条腿直接就打断了,再想跑都跑不了。”
“还有那个光棍黑娃,买回来的媳妇从进门那天起脚上就给栓上了好几斤重的铁链。相比而言,咱爹对你还是算好的。只要你听咱爹的话,咱爹会对你好的。你傻呀!咱爹苦下的,挣下的家业到时候还不都是你和傻根的。”
傻根姐可谓是做足了功课,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孙雪。说得她口干舌燥的。
不过,孙雪依旧不为所动,脸上的表情如死灰一般。
对于孙雪的表现,傻根姐有点失落。
她觉得自己的这套说辞,一定能说服孙雪,让她回心转意,从此做一只听话的羔羊,接受这个现实,老老实实在这个贫瘠闭塞的大山里度过一生。
不过,她小瞧了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孩了。
她不知道的是,孙雪从小到大这一路走来经历了什么。同龄的孩子没有吃过的苦她都吃过,同龄孩子没有受过的委屈她都受过。苦难的生活就像是一所大学,这所大学赋予了孙雪宽阔的胸怀,坚韧不拔的意志和强大的内心。她的胸怀之所以宽阔,都是被嘲笑,委屈,不公这些撑大的;她的内心之所以能如此强大,都是被生活的苦一点点磨砺出来的。
傻根姐那些所谓的堂而皇之的道理,在孙雪听来实在有点好笑。
在傻根姐不停给孙雪洗脑的时候,坐在一旁的男孩静静地聆听着,始终没有说话。
孙雪油盐不进,傻根姐很不满意。
吃完饭,她就拿着板凳,坐在院子里暖暖的阳光底下悠闲得嗑起了瓜子。
“舅妈,别听我妈说的,她就是个自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