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带给她的。”我最后说。
他耸耸肩。“对,如果你要这样说的话。”
“因为你,她才会在那间污秽的屋子、在这个污秽的镇上。要不是你,她会……”
我停了下来。他替我说完那句话。
“她会成为圣卢夫人,住在海边的城堡里,和表里不一的丈夫住在华而不实的城堡,腿上也许还坐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小孩。”
他口气中的冷嘲热讽令我抓狂。
“老天,加布里埃尔,”我说,“我想我应该永远不会原谅你!”
“有意思!诺里斯,不管你是不是原谅我。”
“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我愤怒地问,“为什么来找我?你想要干什么?”
他平静地说:“我希望你把她带回圣卢……我想你做得到。她应该葬在那里,而不是在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
“没错,”我说,“她不属于这里。”我看着他。在痛苦之际,我开始感觉到一股好奇。
“你为什么把她带走?这一切背后的想法是什么?你这么想要她吗?足以抛下你的事业、所有你这么重视的东西?”
他又耸了耸肩。
我愤怒地大吼:“我不懂!”
“不懂?你当然不懂。”他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沙哑而刺耳。“你永远不会明白任何事情。你知道什么叫折磨吗?”
“我很清楚。”我说,感觉深深被刺痛了。
“不,你不懂。你不知道什么是折磨,真正的折磨。你不了解,我从来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从来没办法和她谈话,我告诉你,为了击垮她,我什么都做过了,所有一切。我让她身陷泥淖,到那些龙蛇杂处的地方,但我认为她连我在做什么都不知道!‘玷污不了她,也吓不跑。’伊莎贝拉就是那样。很可怕,我告诉你,很可怕。争吵、泪水、反抗,才是我一直以来所想象的。我是赢家,可是我没有赢;遇到一个连正在作战都不知道的人,你就是没办法赢。而且我无法和她谈话,我从来没能和她谈谈。我喝到麻痹、嗑药、找女人……对她都起不了作用。她就是缩着双腿坐在那里绣花,有时还会哼起歌来……她可能还活在她海边的城堡,还在那该死的童话故事里,她把那个故事带到这里了……”
他不知不觉变成使用了现在式[1]。但他突然停了下来,跌坐到一张椅子上。
“你不懂,”他说,“你怎么会懂呢?嗯,我被打败了。我得到她的身体,却从来不曾拥有过她其他任何东西。现在她的身体也逃离我了……”他站了起来。“把她带回圣卢去。”
“我会的。”我说,“加布里埃尔,愿神宽恕你对她的所作所为!”
他转向我。
“我对她做了什么?那她对我做的呢?诺里斯,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有没有想过,从我第一次见到这女孩时就饱受折磨?我没办法跟你解释,光是见到她就对我起了什么样的作用,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就好像把辣椒粉抹在伤口上。我人生中想要和在意的一切,似乎都结合在她身上。我知道我粗俗、卑鄙、肉欲,但在遇到她之前,我都不以为意。
“她伤了我,诺里斯。你懂吗?从来没有任何事物像她那样伤害过我。我得毁了她,把她拖到我的高度。你不懂吗?不,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你不会了解。你蜷在那个窗边座位上,仿佛人生是一本书,而你是读者!我身在地狱,我告诉你,‘在地狱’。
“一次,只有一次,我以为我有脱身的机会,一个可以逃离的漏洞,就是在那个可爱又愚蠢的小女人逃到国王旅店、妨碍了选战的时候。那代表选举输了,而我也败了。米利·伯特在我手上。她那个粗暴的丈夫会和她离婚,我会做我该做的,把她娶回家,如此一来我就安全了,不用像这样着了魔似的饱受这可怕的折磨……
“然后她,伊莎贝拉,插手了这件事。她不知道她对我做了什么。我得继续下去!没得逃了。我一直希望可以撑过去,甚至还买了结婚礼物给她。
“唉,可是没用。我没办法坚持下去。我必须拥有她……”
“而现在,”我说,“她死了……”
这次,他把最后一句话让给了我。
他很轻柔地复述着我的话:“而现在,她死了……”
他转过身,走出房间。
[1]原文中从“对她都起不了作用”开始变成用现在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