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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简昭起身,坐在软榻上,跟南嘉风面对面,此事在朝堂,圣上有?意派黄大人前去协助珩儿,足矣见得圣上不信左大人所言。
一路跟着圣上过来,他有?想过许多,到底要不要坦诚,珩儿还能接受他吗,二人之间?的差距一下从门当户对,跌到了当朝郡主和属国郡守之子?,明显是他不再配得上她。
心中自卑纵横。
今儿说?来,是他想到一个将八公主府绳之以?法的好法子?,这个法子?以?他为诱饵,是最不费时?的,甚至并不需要他说?明真相,只需趁机推波助澜,圣上铁定信他的,转念一想,那句大昭寺和尚的话如雷灌顶。
“万物并非有?始有?终,即为圆环,有?始无终或无始有?终,也?为铭记终身的缘,善缘善果,恶缘恶果,仅存一念。”
那是欺骗圣上待他之信任,他又?何尝不是在自欺欺人,愿如实一禀,自心结善果。
整治八公主和丰亲王府的时?机已?到,他的身世圣上不查,谁也?窥不得任何线索,但案子?纠缠下去,劳心劳神的,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不纠缠。
无非两个结果。
要么珩儿和黄尚书询查无果,接着跟八公主耗着,往后还不知又?憋着什么坏心思去打搅珩儿呢;要么假借查到,将八公主府一网打尽。
自此天下朝中清朗。
所以?他主动道明,原本他也?只是担心珩儿知晓会如何,一直不曾担忧圣上知晓此事是个什么心态,会恨吗,南祈将士居然落在一个北冥人手中,现在他确认了,圣上不会,是身为一个长?辈,对晚辈的爱屋及乌。
陆简昭接过南嘉风给他斟的茶水,轻置在小几?上,“微臣也?是在爹死后的遗信上方知真相,的确,来好打出生就?跟着爹辗转,襁褓幼儿压根经?不起折腾,死在爹成功收复丽州城当夜。”
“微臣乃是丽州郡守所生,郡守死在城破下,郡守夫人带着刚生下不久的微臣逃离时?,夫人在城外不远闻丈夫死讯,殉情而走,巧遇上爹凯旋,在草丛里救下了微臣,回到军营就?看到来好断了气。”
“那会儿军中将士都在丽州城,爹是回去接儿子?进城的,他命军医严守秘密,微臣替而代?之。”
来好死换来圆儿生,他不是替代?,而是重生。
南嘉风压根没思忖外甥女婿是谁,谁料,竟是那位宁死不降的北冥文官,轻纳轻大人,其夫人林笑君也?是文官,林大人,二人成婚一同前往丽州城,他和陆候领兵那会儿是见过的,二人还是丽州城流传的一段佳话。
文官武骨,宁死不屈,南嘉风是佩服的,弃子?而去的林大人,他没孩子?,不好妄断,但人心中总有?坚守,心爱之人自刎城前,于?一个刚生下孩子?不久,月中未曾结束的女子?而言,是难以?承受的莫大打击,人之常情。
来好过世,来圆儿新生,又?何尝不是因果。
到底是当年是种下的因果,北冥公主去世,小黎的身子?急剧转下,如今林笑君和轻纳的孩子?,是为南祈打定天下的陆候之子,他难以?想象,外甥女婿在得知真相后,那段日子?里如何心煎的。
南嘉风沉默良久,“还是随着珩儿唤我一声舅舅吧。”他手往桌沿一抻,“那会儿你心中不好受,却有?千丝万缕,不敢说?出口,最怕珩儿知晓,她会如何做,对吗?”
陆简昭手覆在茶壁上,紧紧一攥,“真相往往明暗并行,我虽知当年南祈内忧外患,选择先攘外,择北冥先攻,定军心,乃明举,丽州城破,我家破人亡,随后北冥国破,奴隶入都,公主为质,我若坐在舅舅位子?上,也?会如此做,不然北冥沦陷就是南祈下场,自古英雄逐鹿,不问出处。”
“我自幼承爹照拂,新生过后,我只是南祈的将军,当年若没爹救起草丛中哭声襁褓男婴,又?或是爹心狠一点,一剑砍下去,解决我,何来我。是以?北冥于?我生,南祈于?我活,不问当年路,唯有?来路清。”
“舅舅知我,在我刚得知实情后,我怕珩儿同我之间?有?隔阂,后来我想不然,珩儿心为天下民,才不会因此事同我有?隔阂,怕会心有?所愧疚,因愧疚而多的情感,不是我想要的,一来二去的,我还是不曾将话说?出口,几?次话到嘴边,还是前功尽弃。”
南嘉风倒是了解他这个外甥女,他起身在对面书案后的博古架上拿了棋盘过来,摆好执棋在棋格最中间落了一棋,“珩儿与你一样,不喜欢舅舅这个位置。”
“珩儿十岁那年,修敬离世,她难过许久,说?要参加那年科举,当个利民的好官,我问她,想不想入宫,跟允珏一样,做帝女,来日继承舅舅位置,她说她不喜欢那个位置,龙椅坐上去是冰冷的,她更爱自由,和你一样,你也?不喜欢,那便只能是允珏的了。”
是的,陆简昭也?不喜欢,当年事他虽有?意去放下,偶尔还会想起,帝王掌天下策,事情不是情事,情也?并非事,往往就?是单一个‘情’字,让他忽略。
他之前不就?想到,若实话所出,舅舅当真会让他接着掌南祈兵权吗,他想是不会的,南祈与北冥永远也?是称不上和谈的,舅舅身为帝王,身边怎能存隐患。
唯独忽略了‘情’,舅舅和父亲的兄弟情;和珩儿的父女情,及对他的爱屋及乌。
他说?一番话,舅舅捕捉到的,是他发自内心的不喜,“珩儿十岁,舅舅便属意皇位是珩儿的。”